对于锦心突然订婚一事,未心反应强烈,前头回家数次都被锦心狡猾地将絮叨躲了过去,今日她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备、交代好家中事宜,确定在娘家留个二三日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忽然出现,便在酥巧与檀娘的左右拥簇下气势汹汹地回了娘家。
彼时锦心刚逃也是的从徐姨娘的乐顺斋溜了,今儿徐姥姥带着白勤与苏惢娘也来了,同行还有一个寄月,她才从滇省归来,闻讯连忙赶来金陵,今日把相公娃娃都撂在苏家,跟着祖母娘亲与嫂子过文府来了。
徐白术一直拖拖拉拉的,前岁也成了婚,他岳家也是江湖人,妻子略小他两岁,正是标梅待嫁之年与他相识订了婚,寄月私底下与锦心说他是“老牛吃嫩草”,不过徐姨娘见了说他媳妇生性爽朗爱笑,行事干脆处事大方,虽小他两岁,却很能拿捏住他,倒也令人欣慰。
如今他们可没什么婆家人心态了,徐白术那小子拖拖拉拉一直不愿成婚,把徐姥姥与白勤急得恨不得是个女的就行了,如今捞个品貌家世都十分出色的儿媳妇,听闻白勤连着上了数日的香,过年时候还在感慨幸亏她把徐白术生的相貌不错。
若不是好歹还有这张脸,可怎么去骗媳妇啊!
徐白术媳妇娘家姓秦,年岁虽轻,行事却爽朗大方,很得徐姨娘的喜欢,今日也跟着来了,方才在那边院里说起锦心的婚事,徐姨娘满心的不放心,她在旁柔声细语地劝着,才叫锦心捞个空子能出来。
如今徐姨娘是生怕锦心被牵连进什么京中权谋争斗当中,成了那些阴谋诡计中被牺牲的那一个,又或者成了人的垫脚石。
她活了四十余年,从不相信有天上忽然掉馅饼的好事,虽然做亲娘的总是觉着自家姑娘哪哪都好,可客观条件自家都是比不上贺时年的。
平翼候,少年俊彦天纵英才……他忽然表现得对自己女儿一往情深,徐姨娘万不敢信,只有不安。
锦心只能对徐姨娘说自己与贺时年有情,贺时年也对她有情,可惜徐姨娘听不进去,如今更是满心觉着她被贺时年勾得三魂七魄都落在他身上了。
徐姨娘看她那目光恨铁不成钢,活脱脱是老母亲看着自家孩子被狐狸精勾了魂的痛啊。
这段日子锦心的日子实在难熬,今儿个好容易寄月来了,她估摸应该也得是差不多的一番流程,这会带着些无奈被寄月拉着走出来,二人慢慢往园子里走,路上没说话。
这个时辰,文从林上着课呢,华心随着周姨娘去她外祖家了,听闻是她外祖母抱恙,喊周姨娘回去。
到底是不是真抱恙咱也不知道,昨夜忽然有人来喊的,锦心只能嘱咐华心身边的人照顾好她,华心身边有靠得住的人,怎么也能护住她。
何况周家也算不得是是什么虎穴龙潭,周家人那母子两个虽贪,但一来周姨娘护犊子得很,二来他家也怕文家,怎么也不敢往华心身上使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
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锦心竟还有些不习惯,进屋里小安迎了上来,锦心才回过神,吩咐道:“兑两碗果子露来吧。”
“是。”小安欠了欠身,锦心带着寄月在里屋炕上坐下了,屋里摆着冰盆,廊下有鲜花风轮,茉莉素馨清新馥郁的香气伴着凉风徐徐吹来,叫人心里头极为舒畅。
待一碗冰凉一碗温热的果子露端上来,寄月将温温的那一碗推给锦心,屏退下人正要说话,便听外头人回禀:“三姑娘回家来了,已进了院子,回太太说是要找姑娘您呢。”
锦心非常坚强地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快请三姐进来,小安,再备饮子来!”
不就是两个姐姐凑到一起的双倍盘问吗?她有什么招架不住的?有什么狂风烈雨,尽管来吧!
锦心长舒了一口气,寄月看她这模样多少觉着好笑,等未心进得门来,三人见了礼,她才缓缓吐气开腔,“平翼候那人我见过,也略打过些交道,是个君子般的人物,前岁西境边疆的作为也值得称道,称得上是英豪人物。可再是英豪军资,待内对妻人品如何也不是咱们能看定的,他既然是太子伴读、自幼长于宫中,想来也是权谋阴诡中泡大的人物,如今两家已过四礼,木已成舟,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未心暂未开口,锦心忙道:“寄月姐姐请说。”
“怎不唤阿姐了?”寄月扬眉一笑,看似是能略微缓和气氛,却正好把气氛搅得更加紧张了。
锦心再度深吸一口气,冲未心讨好一笑,然后扭过头来对寄月道:“姐姐您就快说吧!”
“也罢。”寄月伸手戳了戳锦心的额头,意味不明地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罢!”
她甩了甩袖,郑重地看着锦心,“你与我交个实底,你与那贺旭是否有前因在?别与我说姑母的那一套,我只问你,你与他是否两相情好彼此心悦。我相信不是傻子,他贺旭对你若不是真心,你能看得出。”
“我能。”锦心断然应下,态度坚决,“我心悦他,他亦心悦我。”
未心目光微变,锦心已经属于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盘腿往那一坐,若不是还有点气质撑着,活脱脱一身无赖气质。
“他取银钱、调人、差遣事务的印信都在我这,在金陵的宅院园子都看好修着呢,回金陵是真回不是假回,常住、定居。”锦心干脆把底牌都亮出来了。
有些事情一旦说出口就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瞒着,锦心已经打算晚上抱着贺时年那一匣子印鉴信物去找徐姨娘把这段话再重复一次了,那边未心端茶碗的手一顿,抻了许久才悠悠挤出一句:“你若是不傻、那男人……若不是傻,倒属实是个值得交托终身之人。”
虽然如今二人婚盟已定,但堂还没拜、锦心也没过门,就把那些东西都交托到锦心手中了,若锦心不傻,则东西不是假的;那男人不傻,则交托东西时是清楚冷静的。
若二人都不傻,东西照样送到了锦心手上并被她好端端地收了起来,那……也确实是是个值得交托终身的人。
未心扪心自问,要她在婚前把手里那些东西都交给谢陵……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她是与谢陵自幼熟识,清楚谢陵的心意,对谢陵的心意也清楚。
且谢陵这辈子板上钉钉注定就是她家的人了,可锦心与那贺旭可不一样啊。
未心沉吟许久,又憋出一句:“他既是自愿留在金陵的,那沁娘你对他好点,别欺负人家。”
“三姐,你这么快就倒戈投敌了?”锦心歪着头打趣道,未心看她一会,又笑了,“我是信你,信你分辨得出真假善恶,信那小子骗不过你去。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他对你定然是真心的。”
寄月也微微点了点头,想来对未心之言是很赞同的。
她们可能信不过贺旭,却信得过锦心。
自家妹妹,虽然身子弱些,可心智可不弱。
只是做姐姐的总有万分放心不下,所以才有二人走的这一趟。
锦心幽幽叹了口气,“可惜我阿娘却不如你们信我。”
要得到丈母娘的认可,贺时年是任重而道远,锦心这边在家中安心备嫁,入冬月后,各种箱子便源源不断地开始进锦心的院子里。
对锦心而言,如今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澜心不在,赵斐在翰林院待了一年多,如今女儿满了周岁,不想听他老爹的在朝内打转,打算谋个外任出去办点实事,正跟他爹扯皮呢。
如此锦心成婚,澜心自然回不来的,文从翰倒是能回来,他领了在江南协助太子的差事,如今已至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