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胸膛堵着一口气,狠狠打在金交椅背上,怒道:“给姜墨辞上点刑,审他,如果还审不出来,就把谢夫子拖过去,看这一对苦命师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姬无剑瞠目:“这,王妃那边……”
“别让她知道,还有,刑具上收着点劲,别给姜墨辞留下残疾。”
这么打定主意,梁潇难得慈悲大发,真让姜墨辞和姜姮见了一面,姜姮见姜墨辞虽胡子拉碴狼狈不堪,但衣上一点血渍都没有,终于能放下心,也不再闹,肯乖乖地喝药。
只是她不知道,姜墨辞一离了她就被带去暗室受刑。
这些日子朝廷风云不歇,王瑾见抢夺军权不成,上奏说近来京中仕子妄议朝政的现象时有发生,让京兆府和大理寺严加查探。
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梁潇不欲理会,由着他去,只是今年本是大考之年,仕子齐聚京都,须得暗中看着,别闹出乱子才好。
天气渐热,侍女拿几把孔雀翠尾帚在阶前除尘,寝阁内馨香靡靡,瓶花鲜活沾露,桃红罗帐荡如秋波。
姜姮隐约觉得梁潇有心事,床上摧折起人来愈发凶狠,待风停雨收,姜姮只觉油锅里滚了一遭,伏在枕间虚弱的喘息。
但今日梁潇却仿佛极有兴致,没有立即叫水,反倒凑上来吻她的脸。
缠绵细碎的吻,带着些疲惫,些留恋。
姜姮温顺地趴着,任由他施为,许久,听他在耳畔问:“姮姮,你会离开我吗?”
呵……姜姮心底嘲弄,答得却顺畅:“不会。”
“是啊,你不会。”梁潇仰躺在她身侧,勾缠起她的一缕秀发把玩,漫然道:“跟我睡了七年,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敢要你。”
姜姮觉得他很可笑,却又懒得剖析他可笑在哪里,翻过身将自己裹进被衾中,闭上眼想睡。
夏日渐迟,天甚至还是亮的,就被梁潇拖着逼着来了这么一场,骨头都似快要被他碾碎了。
梁潇以手擎脑侧,半抬起身看她,状若随意道:“那若是辰羡呢?”
姜姮猛地睁开眼,转动眼珠看他。
“若是辰羡没死呢?”
梁潇紧盯着姜姮的脸,观察她的神色,半晌才道:“当年……他被关在大理寺天牢里,我察觉到外头有人想营救他。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救卫王,但那段时间天牢里确实出了些事,不怎么平静——我拿不准,但我总觉得,这些年辰羡没有走,一直躲在一个地方看着我们……”
姜姮的眼睛一眨不眨,禀神等着他的下文。
他却不说了,瞧着她笑,露出一排亮白的贝齿,“你信么?期待他还活着吗?”
姜姮被他这一笑瘆得回过神,直觉他在骗她,意兴寥寥地闭上眼,不接他的话。
梁潇却不肯放过她,倾身去吻,手隔着被衾缓慢游移,于她耳畔呢喃:“他活着也没用,若你想跟他走,我会先一步……杀了你。”
姜姮心中毫无波澜,轻阖双目,不想理他。
他的手停在她腹上,轻轻摁压,不满道:“太医明明说你的身子无碍,怎得这么长时间就是怀不上?你又偷偷吃药了?”
姜姮道:“你要讲些道理,我现在里里外外被你看得这么紧,去哪里弄药?”
梁潇叫她一噎,脸色沉下来。
姜姮浑不在意,慵懒地裹在被中,闭目养神,被子的堆绣绸面上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玉颈,脆弱易折。
梁潇又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热浪翻涌,渐渐要不受控制,他忙把视线从姜姮的脖子上移开,去翻床边的匣子。
一阵窸窣,翻到了那鞓红绸帕,他摸出裹在里面的东西,飞快下床往浴房去。
整个过程姜姮是知道的,但她没有阻止,只在最后睁开眼了,偏过头,凝睇着梁潇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空洞而麻木。
从很久很久以前,梁潇就觉出自己好像是病了。
这种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上。
他会莫名怒火上涌,心头若有千万只虫蚁在噬咬,难以纾解,忍不住想大开杀戒。
开始时,枕席间会缓解这种症状,但他无法以正常的形式取得缓解,需得带些凌虐残忍的手段,姜姮受不住,甚至有几回中途她昏死过去不得不叫郎中。
再后来,他上了战场,偶然发现血竟也能起到镇静舒缓的作用。
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如今不必鏖战疆场,自然只能用自己的。
浴池中飘着缕缕红丝,很快被竹引淌出的热泉冲淡,乌铜柄的小锉刀被放在珉石台基上,尖棱被洗刷过,晶莹闪亮。
梁潇仰靠在石壁上,缓慢而畅快地呼出了一口气。
情绪舒缓和身体放松的情形下,睡意渐浓,合上眼小憩,竟稀里糊涂梦见一些旧事。
那个时候姜姮刚刚流产,两三个月间日益沉默寡言。
刚成婚时见他脸色不好还会问他几句,这会儿倒是直接冷漠无视,神色寡淡,曈眸如冰,哪怕两人依偎同枕眠,也映不进他的身影。
他的心病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加重的。
终于有一晚,他按捺不住,朝姜姮下手。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如从前,病榻前的那番话纯属是在自欺欺人。太医的原话是:至少三五年间子嗣上是无望的。
她体弱纤薄,连喘息都低弱,从前好歹能捱两三回,如今一回不到就沉沉昏睡过去。
梁潇中途给她灌参汤,吊着股精气神倒是不晕,可人像被抽空了似的,目光涣散,木然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
他想喂她药,她却挣扎着不肯吃,拢着薄纱哑声说:“我给你纳妾吧。”
纳妾。
这是所有内帷正妻的噩梦,而今却成了扎在梁潇心头的一根刺。
姜姮倚在紫绶美人靠上,脸上尽是疲乏,缓缓道:“纳妾,让她伺候枕席,绵延子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尽可出去找。”
梁潇眼看着她丹唇闭合,轻幽吐字,觉得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直至最后,冷得如坠寒潭冰窟。
他压抑着怒气,凉声问:“若你嫁得是辰羡,你会忙不迭给他纳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