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这些年也看过几本兵法,知道顾时安说得都是上策,没有异议。她随意找了个理由把崔元熙支走,独留下顾时安,对他交代了一件事。
“大局定下之后,找个顺手的时机,把崔元熙解决了。”
顾时安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听这话,还是蓦地打了个冷颤,迟迟未言语。
崔太后瞧他像是被吓傻了,温和地一笑:“你不了解这个人,是只纯中的毒蛇,若放他活下来,只怕将来要把獠牙对准我们,终究遗祸无穷,还是除了吧。”
顾时安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这话,崔元熙就回来了。
他如今在燕禧殿的活动越发无顾忌,像是要提前庆祝胜利,手里拿着甜白釉酒盅,晃悠悠地进来。
崔太后不满地扫了他一眼,道:“这还没开战呢,梁潇和高从善都还好好地活着呢,你倒先懈怠起来。”
崔元熙打了个哈欠:“阿姐,你也太小心了,咱们又不往前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们一方胜了掌握住局面,那咱们就继续积蓄力量以图再战呗。”
崔太后暗地里“呸”了一声,心道若是叫梁潇赢了,他准会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回过头来把他们都撕了。
但她懒得跟崔元熙废话,再度看向被顾时安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舆图。
崔元熙满不在乎地坐在她身侧,道:“阿姐,别看了,除非梁潇不与高从善对战,转过身来打我们,否则此役我们必胜。”
此话一落,崔太后抚弄舆图的手骤僵。
顾时安霎得冷汗直冒,只觉后背森凉凉的,沁出一层薄凉的汗,黏住了贴身的衣衫。
他心中担忧,却不敢露出分毫,甚至不敢在崔太后面前驳斥崔元熙。
崔太后沉默良久,忽的道:“他会这样吗?”
顾时安装作不屑:“简直荒谬,摄政王是疯了不成?”
崔太后呢喃:“可他自小就让人很难捉摸,明明把日子都过成那样了,心中还存着一点可笑的良善。良善……到如今了,性命攸关,不至于吧。”
她说这话,却是让顾时安和崔元熙都听不懂了。
崔元熙道:“阿姐,都到如今了你还念叨什么?开弓哪有回头箭?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难道还要瞻前顾后白白错过吗?”
崔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迷离散尽,又恢复了精明而冷冽的模样,道:“你说得对,不能错过,也没有回头路,就按原先商量得办。”
末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时安一眼,顾时安冲她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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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天凉,大雪。
黄历上说今日宜出门,宜成姻缘,可单单没说是否宜开战。
梁潇一生打过无数场仗,每一场之前他都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去见姮姮,要找卜师落一卦问问吉凶。
可唯独这一场,他没有让人占卜,麾下将领只当他十拿九稳,各个意气风发地跟着他出征,已开始在心底盘算着梁潇废帝登基后他们该向他讨要什么官职。
起码要裂土封侯,捞个异姓王来当当。
小别山近在眼前,终于有将军注意到不对劲,问梁潇:“怎得不见虞清大将军?”
梁潇在外征战数年,没有哪一场仗是虞清不跟在身边的。
梁潇随意指了指小别山上,道:“瞧见了么?此处地势艰险,那是最好的设伏点,本王已命虞清提前埋伏在那里,一旦开战,紧急策应,管保让那高老贼有来无回。”
将军听他安排如此妥当,不禁笑道:“殿下果真用兵如神。”
这世上没有人能战胜梁潇,除非他自己想败。将军想起那夜拿钱走人的同袍,在心底暗暗惋惜,怎得就走了,留下来打完这场仗,怎么着也是个开国功臣。
行军离小别山不足一里,忽有探子来报,说大军后面跟着数量不明的军队,不知意欲为何。
梁潇唇角轻微勾了一下,抬鞭命三军暂停脚步。
众人有些慌神,若当真后面跟着尾巴,还是数量不明的,前面又有高从善大军虎视眈眈,一旦开战,岂不是腹背受敌。
他们都是常年鏖战疆场的,知道这是兵家大忌。
梁潇道:“本王派左右先锋迎战高从善,皆地势之利先堵住他,腾出手来把后边的尾巴解决了,免去后患,再专心对付高从善。”
有将军觉得不妥:“高从善来势汹汹,岂是单单左右先锋能挡住的?”
梁潇迎着朝阳看向前路,目中有残忍冷光沉下,道:“只要挡半个时辰,足够本王解决本王后边的尾巴,那左右先锋一万人,多给他们家里些抚恤就是。”
周围将领瞬间明白了梁潇的意思,这是要那一万血肉之躯做人墙,为他们争取半个时辰。
战场上的事,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且生死攸关之际,不舍得别人死,就是自己死。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梁潇命三军调转方向,朝后攻去。
整军若山峦倾塌急速攻来的时候,崔元熙正大咧咧坐在战车里,做着他来日封侯拜相的美梦。
对方行军之快,甚至探子还没有来报,已见远处黑压压的军队蹿涌而来,若天边彤云密布,沉甸甸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