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铺夜间上锁,往常是没有人住的。
姜姮想起白天在东临山上遇见的那几个无赖,话里话外颇有玄机,骡客又刚刚送货过来,大批量的书积存在书铺库房里,照理今夜是应该留个人看守的。
老夫妇上了年纪,她和崔兰若又是女人,崔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真遇上事各个都不顶用。
姜姮瞧着在卧榻上打滚耍赖的梁潇,有些犹豫。
崔兰若接着说:“如果到时候他不走,咱们就去官府告他强闯民宅骚扰妇孺,你现在是荆沐,又不是姜姮,跟这位从大燕律法上来说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能奈你何?”
姜姮再三斟酌了许久,才将事情敲定。
她从柜上找出一串备用的钥匙,塞给梁潇,梁潇立即从卧榻上坐起来,端正神色仰头看姜姮。
姜姮道:“库房里存了许多货,你要仔细看着些,还有,若是想生炉烧水就在这间耳房里,不要去别处,书怕见明火。”
梁潇宝贝似的捧着那串钥匙,凝夜紫长衫叫他滚出些褶皱,发髻亦蓬松微乱,眼中迷离,显得很是温善无害。
他无辜地问:“你呢?”
姜姮道:“我自然是要带着晏晏回家的。”
梁潇想问那为何不带着他一起回家,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能争取到在书铺留宿已是极致,姜姮开始不耐烦,若再强求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乖巧地点头,秀逸面上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失落沮丧,做出刻意掩饰的模样,极为体贴地道:“那你快些回家吧,记得要应时吃饭早些休息,明天不用来得太早,我会……”
他话还没说完,姜姮已经转身出去了。
梁潇:“……会把铺子里外都收拾好的。”
崔兰若憋着笑,紧追着姜姮出去。
这一夜却是不太平的。
梁潇翘着二郎腿躺在耳房里,半睡半醒之际,听见屋顶瓦上传来窸窣的足音,他翻了个身,拥着被衾继续睡。
未几,外头便传进拳脚打斗声,几声惨叫,万籁俱寂。
隔门传进虞清的声音:“公子,人都绑了,是宰了还是扔河里?”
梁潇合着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送官。”
虞清立即应是,顷刻之间,门外再无声响。
梁潇刚刚自己起来灌了个汤婆子,受过重伤后他就格外怕冷,怀里抱着汤婆子,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嗅着满室茶香,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姬无剑已经领着人把书铺内外清扫了一遍,甚至还给梁潇买来朝食,见他披着外裳懒洋洋从耳房出来,双手捧起扫帚递给他。
梁潇接过,看了眼院中日晷,朝姬无剑摆了摆手。
姬无剑立即领着众人火速消失。
姜姮他们是辰时到的书铺,晨曦未散,薄凉透衫,正是朝光透出云层,一天伊始。
街衢上人烟稀少,各家商铺前都有人在洒扫,梁潇还是穿着昨天那件薄衫,一边咳嗽,一边扫地。
他见姜姮来了,冲她虚弱一笑,指着里屋道:“里头我都打扫过了,你进去看看。”
姜姮见他脸色依旧苍白,秀眉细微的一蹙,道:“你身上还有伤,不必如此。”
梁潇抱着扫帚乖巧站立,受宠若惊:“姮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