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死寂沉沉的船舫瞬间活了起来,严栩亲眼看见那些本该中毒后身软体乏的护卫顷刻间生龙活虎,搭弓引箭,蓄势迎敌。
严栩脸色大变,缠绕琴弦的手攥紧,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梁潇回眸看了眼顾时安,目中隐有笑意:“顾相心怀天下,不惜以身为饵,引逆贼出来。”
船外厮杀声响起,刀剑相错,噗通落水,可知战况甚是惨烈。
严栩面容紧绷,自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们什么时候怀疑到我的?”
梁潇坐到方才顾时安坐过的圈椅,双手搭在扶手上,懒洋洋地抬眸看他,揶揄:“你真觉得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吗?从许夫子身怀重大嫌疑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就怀疑你了。”
他打了个瞌睡,透出些不耐烦,掠了顾时安一眼,示意下面的话由他来说。
顾时安十分不满他这般使唤自己,却还是乖乖照做。
“案子破得太容易,十分不符合传说中九琴郎的厉害手段。摄政王和我商量过,逆贼为取我性命而来,不可能如此轻易作罢,必有后招。不如我顺势假装要离开槐县,那躲在暗处的人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一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顾时安顿了顿,冷眸看向严栩,道:“起先我不愿意怀疑你,可摄政王对我说,若你是九琴郎,必会寻找借口离开东临书院,想方设法跟着我。白天在书院前见到你,我就知道,摄政王是对的。”
“哦?”严栩面上流转着自嘲:“这么说,你是故意邀我与你同行?”
“是啊,不这样,怎能把你身后的人都引出来?”顾时安看向窗外,战况已逐渐明朗,那些藏匿于人间的杀手不过近百人,怎能和装备精良的数千神卫抗衡?早已死伤无数,溃败落水。
若猜得没错,当夜偷袭东临山的也是这些人。
顾时安眸中闪过凌厉杀意,冷声道:“崔太后已然失势,你本可以在槐县躲藏一辈子,却还要供她驱使,滥杀无辜,严栩,你今日必须把命留在这里。”
“呵……”严栩嘲讽地大笑:“顾相可真是一身正气,你这一路从上京走来,捉拿了许多大娘娘昔日麾下大将,却罕有送回京中受审的,不是就地正法,就是审问后灭口。你到底在遮掩什么?你是怕他们中哪个人回了京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吗?”
顾时安面容凛正:“本相是奉官家诏令。”
“哦,那就是官家怕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严栩抬起手,把玩着缠绕于指尖的琴弦,慢吟吟道:“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大娘娘是眼前这位摄政王的亲姐姐。”
舱内除了顾时安和梁潇,就是几个守卫,那些守卫都是顾时安的心腹,并没什么不妥。即便严栩当众说出这辛秘,两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梁潇歪头看了眼放在床榻顶端的楠木柜,浓密的睫毛翩然垂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严栩唇角噙着怨毒的笑,道:“摄政王啊摄政王,你可真是够狠心,这么对自己的亲姐姐,当真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