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合眸微笑,暗中告诫自己不要再翻身了,快快睡觉。
这一觉时睡时醒,磕磕绊绊到天亮,姜姮迷迷糊糊爬起来,打着哈欠拂帐出去,见梁潇和顾时安一个伏在书案上,一个缩在圈椅里,正睡得香。
她新奇地逡巡了一番,最终跑去了梁潇跟前。
本来只想逗弄逗弄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他的鼻尖,肌肤将将相触,梁潇立即睁开眼,飞速擒住她的手腕,目露凶光,锐利扫来。
姜姮叫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哀声低呢:“疼疼疼。”
梁潇慌忙松开她的手。
姜姮吃痛地揉捏着手腕,埋怨地斜睇梁潇,梁潇生怕伤到了她,想捏过来看看,又怕她生气,手掌徘徊于侧,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有些懊悔,又委屈:“姮姮,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过来了,我还以为……”追杀你的你的人来了。
他及时将后面的话咽回去,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意过多地制造紧张氛围,让姜姮跟着担惊受怕。
他没说完,姜姮却猜到了他未出口的话。联想刚才他那警惕十足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暖,因被抓疼手腕而起的怨怼之心渐消,她踮起脚,轻啄了一下梁潇的唇。
梁潇目光呆滞地看她,像是被她亲愣了。
姜姮脸颊微红,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梁潇反应过来,立即快步追上,从身后抱住她。
两人正要腻歪,身后传来一阵压低的、刻意的咳嗽声。
顾时安早就被刚才的动静吵醒,怕坏了两人的雅兴一直装睡,奈何实在装不下去了,揉着额角站起身,脸上多少挂着些尴尬。
姜姮脸颊更烫,慌忙挣开梁潇。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安静了许久,还是姜姮先打破沉默,冲梁潇道:“我想沐浴。”
这事情着实有些难办,不让姜姮离开梁潇的视线是对的,可总不能那些杀手一日不出现,一日就要紧绷着,连姜姮沐浴都不许。
梁潇忖了片刻,严肃道:“我和你一起。”
姜姮:“……啊?”
顾时安:“……啊?”
两人的嘴皆半张,瞧上去一样的诧异。
梁潇耳廓微红,偏俊容十分凛正,严肃道:“拉道帘子,你在里面洗,我在外面看着。”
他安排妥当,顾时安便张罗着准备浴水,兰膏和香胰,在沐浴前,要先洗漱和吃朝食。
朝食准备得很精心,除了各色糕点,便是用鸡汤熬得粥,熬得粘稠,香气四溢,姜姮喝完一碗,又要了半碗。
顾时安原本心事重重,一整日食不知味,可见她吃得这么香,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饭菜也想起来。
他想,幸亏有梁潇在,才能让姜姮这么安然踏实,半点惊惧都没有。
也幸亏有梁潇在,他的心里才有底。
用完朝食,顾时安遣了管家去给他告假,今日暂不上朝,也不去官衙。
梁潇打趣:“你好歹是堂堂相国,为了一个女人而将政务荒废,也不怕你那小官家对你有看法。”
顾时安正在挑选姜姮沐浴用的干花,闻言随口道:“你懂什么,我越是这样,他越是放心,我若是个一心扑在政务上,万事皆可抛的人,官家反倒要寝食难安了。”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反应了过来。
梁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眼下自己正在走的路正是梁潇曾经走过的,他甚至走得比自己艰难凶险万分,没有人比他更懂帝王心术,猜疑莫测。
梁潇这一回儿却没讥讽他,只是带了些欣慰,饶有深意道:“待这些事结束了,我和姮姮就要走了,往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要小心,要多为自己考量。”
顾时安的心情颇为复杂,轻声应下,有些寥落。
凡是有些抱负的人,都不喜欢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顾时安也是如此。
他知道,只要梁潇在朝一日,他便是永远的配角,永远不可能列于百官之首,大展宏图。
可当梁潇真要走时,他心里却又有说不清的低落和遗憾。
大约,可称作惺惺相惜吧。
欣赏他,却不得不看着他远离朝堂,于丹青史册上只留一个权佞的名声。
顾时安自嘲地摇了摇头,心道梁潇说得没错,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娘们唧唧的。
一切备好,姜姮去浴房沐浴。
中间垂了道织得疏疏的篾竹帘子,梁潇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耳边是浴水哗啦啦的声响,眼前是映在帘上的疏密倩影,他看得听得心里发热,不停地给自己灌凉茶。
吱呦一声,门被推开,侍女端着漆盘进来,朝梁潇屈了屈腿弯,道:“这是大相公让奴送来给娘子的。”
梁潇粗略瞥了一眼,见上面都是些瓶瓶罐罐,有瓷的,有描金的,盖子半敞,露出各色干花和香膏ru霜。
梁潇接过来,略有些拘谨地捏了捏嗓子,冲姜姮道:“姮姮,我要给你送些东西。”
里头水声乍歇,姜姮的声音黏糊糊的:“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