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刺杀虽然出其不意,但是同当初在槐县东临书院里对顾时安的刺杀,以及邸舍里对梁潇的刺杀相比,都显得拙劣了许多。
这个半吊子的女刺客绝不能和当初的九琴郎同日而语。
看起来,崔氏倒台之上,这等建立在权力之上的暗杀组织亦成了无根浮萍,每况愈下。
当然,不排除还剩下像九琴郎那般深受崔太后恩惠而对她死心塌地的人,可这样的人毕竟不常有,死一个便少一个。
这个组织被连根铲除是早晚的事。
若不是崔太后把杀招对准了姜姮,梁潇才懒得管这等闲事,留给顾时安和荣康帝去操心就是,可现在既然事关姜姮,他就不得不多动些脑子。
屋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梁潇想着御敌的之策,而顾时安却不断回想刚才梁潇寥寥数语劝降女刺客的场景,心中暗自嗟叹,这个人对人性可真是把握得深远透彻。
这非得是见惯了世间最极致的善与恶才能锤炼出来的。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反倒是姜姮先打破沉默。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要换件衣裳。”
她刚才匆匆从浴水中出来,随意罩了件秋裳,宽宽大大,衣袖漏风,头发还湿漉漉的顺肩搭下来,洇湿了薄裳,紧贴在身上。
顾时安起先还没注意到,听她这样说才反应过来,偷觑了她一眼,脸颊微红,正想再觑第二眼时,被梁潇捏住后衣领提溜了出去。
姜姮看着顾时安那囧样,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真是奇怪,明明身在险境危机四伏,她却半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哪怕刚才要杀她的刺客已经把刀刺到了她身前,她也没有多么害怕。
刚才穿衣服的时候,听见篾竹帘外激烈的打斗,她也只是担心梁潇会不会受伤。
她坐在妆台前一面匀妆,一面想,大概是梁潇在身边的缘故,只要他在,她就睡得特别好,管他神鬼魍魉,梁潇总是有办法对付,能替她挡住风雨的。
姜姮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唇角噙着朝花一般甜蜜的笑。
她对着镜中的影子,一点一点将这笑容加深。
她敷匀蔷薇粉,心思一动,去拨弄摆在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里头是鲜妍欲滴的胭脂、螺子黛、还有描金靛蓝的花钿。
都是崭新的膏体,从未被用过的。
真是奇怪,她明明很久都不梳妆了,却不管是在姜府还是在相府,总是有整套的脂粉给她备着。
她想了想,开始对着铜镜仔细地描眉画眼。
因为很久没画了,手法略有些生疏,画了擦,擦了画,胭脂试了几个颜色,挽了松散的灵蛇髻,搭配好金簪和耳珰,许久才打扮得令自己满意。
她梳妆妥当,开门出来,梁潇正等在门口。
他一晃便觉姜姮有些不一样了,宛如明珠般光彩照人,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略有些恍惚,好像时光从未流逝,又回到了从前。
姜姮反倒低下了头,有些腼腆地挪到梁潇身边,轻声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辰景,我想吃蜜煎樱桃,想要漂亮衣衫,想要许多许多的钗环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