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立即转向姜姮,身体紧绷,急忙解释:“别胡说,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姜姮的脸色略有着缓和,却将脸撇开,默不作声地走了。
夜间,她正闷在寝阁里托腮里想心事,正殿的侍女来禀,说姜王妃请她过去。
姜姮怕极了是王府中人正宴请舒静容,把她叫过去陪客,扯了点说辞不肯去,侍女却坚决道:“王妃交代,务必请姜姑娘过去。”
这般凝重,倒让姜姮心里打鼓,想起白日舒静容娇羞的模样,愈发不是滋味,应了一声,敷衍着整理了下妆容,便带着棣棠和箩叶往正殿里去。
正殿里灯火如昼,靖穆王、姜王妃、姜墨辞、辰羡和羽织都在,甚至他们把许夫人也请来了,姜姮扫了一圈,没见到舒静容。
也是,人家一个名门淑女,就算是做客,断没有滞留至深夜的道理。
她朝长辈俯身见礼,姜王妃亲昵地招她来身边坐,抚着她的手道:“我和你姑父商量了商量,你如今也及芨了,辰羡也在朝中谋得了职缺,不如尽快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姜姮脑子里轰的一声,茫然地抬头看她,只觉那慈和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刺眼。
为什么呢?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提要给她和辰羡完婚,姑姑甚至还觉得,辰羡正是奔前程的大好年华,不要过早成婚以免耽于美色。
姜姮心中疑惑,久久未言,姜王妃含笑道:“我已经给你父亲去信,邀他来京中商讨婚事。”
此话一落,姜姮脑中的弦骤然紧绷。
父母之命,若到了下聘换庚帖的那一步,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她看了一眼许夫人,对方还像看热闹似的,缩在角落里没心没肺地笑,而梁潇,还不知道这一切。
姜姮暗鼓足勇气,起身走到正堂前,朝靖穆王和姜王妃跪下,深鞠礼,道:“姑姑,姑父,我不能和辰羡成亲。”
殿中静寂无声,主座上的靖穆王夫妇脸色阴沉,许夫人也惊愕地瞠目,看姜姮活像看疯子。
还是姜墨辞最沉不住气,飞快起身来拉她,“姮姮,你魔怔了吗?胡说什么?”
姜姮跪得稳稳,态度坚决:“此事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姑姑和姑父的疼爱,对不起父母长辈的一片苦心。”
姜王妃怒气凛然,将要发作,被靖穆王抬臂拦住,他面色青灰,已有病色,沉声问:“姮姮,你能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姜姮攥紧双手,咬住下唇,将要开口,轻风一撩,有人跪在了她的身侧。
那股冷冷檀香袭来,姜姮尚未来得及反应,梁潇的声音已经飘来:“辰景欲娶姮姮为妻,求父亲母亲成全。”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许夫人再也坐不住,忙上前来拉扯梁潇,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梁潇跪得稳稳,又重复了一遍:“求父亲母亲成全。”
姜王妃猛拍案桌,怒不可遏:“荒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觊觎自己的弟媳!”
后半句自然是说给许夫人听的,许夫人多年被姜王妃压制磋磨,早已被吓破了胆,当即双腿颤颤,就要跪下。
梁潇单手拽住许夫人,不许她跪。
姜姮眼见靖穆王额上青筋凸蹦,像要骂人,忙道:“姮姮也想嫁给辰景哥哥,求姑姑、姑父成全。”
这么一说,成功把众人的怒火和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姜墨辞赶在靖穆王夫妇开口上前,先一步上前骂:“我们姜家乃钟鸣鼎食之家,家规森严,纵然你年少不知事,也不能如此任性。”
他听见姑姑在身后冷笑,暗狠了狠心,扬起手作势要打姜姮,却被辰羡拦住。
辰羡扣住姜墨辞的手,“不许打她。”
姜姮愧疚地仰头看辰羡,与他目光相对,他淡淡道:“你要想清楚了。”
姜姮未见半点迟疑,点头:“我想清楚了。”
辰羡闭眼,竭力克制的脸上仍显露痛苦之色,他耳边响起母亲的怒骂声和父亲气急的咳嗽声,突然觉得疲惫无趣,放开姜墨辞,转身站到梁潇和姜姮身前,道:“如果姮姮决意如此,我们也不能强娶良家女。”
姜王妃道:“辰羡,你别犯傻,算什么强娶,她本就是你没过门的媳妇。”
辰羡蓦地笑起来,“她既然不愿意做世子妃,就由她去吧,总归,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他端袖冲靖穆王揖礼:“求父亲将今日之事书信一封详说与舅舅听,省得舅舅误会是我们毁约。”
靖穆王望向这个一惯懂事得他喜欢的儿子,脸色好转,怜惜地道:“辰羡,你不必这么懂事。”
辰羡脸上笑意伶仃,“既然姮姮不想做世子妃,那住在府中,自然不能再享受从前的供养,既然她说想嫁兄长,那属于她的那份开支自当由许夫人院里出。”
许夫人又不傻,当即摇头:“这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辰羡看向姜墨辞:“那依表兄看呢?”
姜墨辞早就臊得抬不起头,他们姜家根本不缺钱,富贵娇养女儿绰绰有余,可怎么养?难不成他们兄妹从靖穆王府搬出去?
岂不是公开翻脸?
姜墨辞没有处理这等棘手琐事的本事,一时无措。
辰羡淡淡笑道:“看来表兄也没有良策,既然母亲不能养,许夫人又不想养,那就只有请妹妹离开王府,兄长若是想走,也可以和她一起离开。”
“不行。”姜墨辞和许夫人齐声喊道。
许夫人见姜墨辞肯出头,便将身子缩了回去。
姜墨辞跪在姜姮身边,冲靖穆王和姜王妃道:“我们到底是亲戚,姮姮一个姑娘家,在金陵除了王妃可谓举目无亲,若是把她赶出去,她还能去哪儿?”
姜王妃没说话,看向辰羡。
辰羡道:“如果不想离开王府,就当今晚的事从未发生过,我们如期成婚,姜家和王府的声誉也能保住。哦,还有兄长的前程。”
大燕擢选官职看重私德,这等丑事若是闹出去,对梁潇的仕途必然有影响,他又不像辰羡,深得父亲宠爱,万事有王府兜底,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再无翻身余地。
姜姮这才弄明白辰羡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逼他们知难而退。
如果是十五岁的姜姮,当然会怕,会犹豫,说不定也会妥协。
可现在的姜姮,她知道,有些事不能走回头路,有些关隘注定要去闯,如果今夜松了口,是对他们三个人的不负责。
她在心底粗略盘算,来金陵这么些年父亲也曾给过她不少金银细软,带着这些钱离开王府,总不至于流落街头活不下去。
她将要开口说话,梁潇抢先一步道:“好,我走。”
他转眸凝睇姜姮,目中流转着款款深情:“我走,我有俸禄能养得起姮姮,我会向姜家提亲,我会明媒正娶姮姮,曾经我亏欠她的,我都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