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这样想不开,要让小辈向你这样懒怠的家伙学剑,倒真不怕误人子弟。”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中满是戏谑。
扶桑树上的陵舟在听到这句话时,僵住了动作,他大睁着双目,呆滞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央带着姬扶夜,缓缓走上了东皇山顶,几乎可遮天蔽日的扶桑树上,三足金乌烈焰一般的羽毛很是耀眼。
“阿离!”三足金乌如离弦之箭一样飞离树枝,冲向离央。
他在半空化为人形,落地时扑进离央的怀抱,语气中满是欢呼雀跃:“阿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陵舟的人形是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稚气,一双鎏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烈焰燃烧。三足金乌寿命悠长,因此陵舟如今化形,也只是少年模样。
他一向觉得这副模样不够威严,是以轻易不肯在旁人面前化为人形。
姬扶夜看着陵舟的动作,嘴角笑意不由有些僵硬,旧友重逢,当是一件喜事,不过实在不必动手动脚吧。
他盯着陵舟的动作,眼中带着几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醋意。
陵舟松开离央,献宝一般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阿离,你看,我如今也能化形了!”
离央纵容地看着他,眸中难得显露出几分温柔。
姬扶夜顿时觉得心里更酸了。
“阿离,你回来了怎么不先来寻我?要教训司泽那个伪君子,很该叫上我一起才是!”陵舟对于这一点耿耿于怀。
“我尚且缺一双眼睛,自然要等看得见了,再来寻你。”离央微微勾起唇角。
陵舟想到自龙宫传来的消息,皱起了眉:“阿离,你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当年识人不清,叫人算计罢了。”离央风轻云淡道。
她寥寥几句将当年离开九重天后的事讲明,语气平静。
陵舟却听得怒发冲冠,当即化为原形:“那个抱月竟敢为了一个野男人这样对你,小爷这就去一把火将他们都烧了!”
离央抬手捉住他的右翅:“急什么。”
“如今他们已在无尽深渊之中,想是已被一众凶兽分食,你难道还想去无尽深渊中走一遭不成?”
陵舟丧气地垂下双翅:“当日我就该陪着你一起离开九重天,有我陪着,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离竟然被一个人族窃取了双目。
“你陪着我做什么?一起死么?”离央反问。
一千七百年前,陵舟正是幼年,需要大量灵气修炼,若是去了灵气稀薄的凡世,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衰竭而亡。
离央想,若非落入无尽深渊,她也不可能恢复修为,活到今日。
陵舟扑扇着双翅落在她肩上,犹豫着道:“阿离,你是怎么从无尽深渊中走出的啊?”
传闻之中,无尽深渊中有无数被天道禁锢其中的上古凶兽,即便是神魔两族,入了其中也是有进无出。
阿离当时修为全失,怎么才能在无尽深渊中活下来?陵舟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一点。
离央看向姬扶夜:“说来还多亏了这只小狐狸,若非他正好跌入无尽深渊,身上还带着外界气息,本尊或许还要费上许久才能走出那无尽深渊。”
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如何在无尽深渊中挣扎求存。
陵舟这才注意到姬扶夜,他干咳一声,做出一副长者的姿态:“不错,你身上有天狐血脉,应当是出自姬氏?你帮了阿离,本君不会亏待你的,待我有空,指点一二你怎么用剑。你要是不用剑也简单,本君赏你几件法宝,保管叫你在这三重天上横着走……”
离央屈指敲了敲三足金乌的头:“这小狐狸于剑法上天赋不错,却不能叫你来祸害。”
当年学剑之时,这鸟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竟也有人抢着向他学剑。
陵舟用双翅捂着头,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虽然我的剑法比起穗心师姐和你差了许多,但放在六界之中,也不是太差嘛……”
听到穗心的名字,离央笑意微收:“如今我师姐和二师兄在何处?”
这也是她来寻陵舟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日离央失了本命法器之后,被禁锢在飞霜殿中。陵舟前来探望时,离央问及穗心和风玄殷情形,他只道,两人被贬下九重天,千年不得归。
彼时离央心神涣散,也不曾怀疑,之后想来,才觉得其中有不对,但已经没有再问陵舟的机会。
陵舟叹了口气,当时他隐瞒离央是怕她担心,如今便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当日之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帝君要取你体内的九霄琴,穗心师姐护着你逃脱,是忤逆帝君,帝君罚她受三十打神鞭,闭门思过。”
但穗心不等伤势痊愈便前往天问殿,当着玉朝宫众仙神的面质问明霄,最后义愤之下,取出自己的道心,自此离了玉朝宫,不知所踪。
穗心本只是东海之滨的一座神女石像,因明霄常年于此练剑而悟道,得一颗纯澈道心。她将道心取出,却是已不肯受明霄恩,千年师徒情谊就此断绝。
“此后直到如今,我再也没有听说过穗心师姐的消息。”陵舟垂下头,他不是没有打探过穗心的行踪,可是这么多年来终究是一无所获。
离央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她才开口道:“那风玄殷呢?”
二师兄风玄殷又如何了?
陵舟叹了口气:“当日天问殿前,他竟敢向帝君出刀,这可是大不敬,好在帝君还念着师徒之情,只是罚他在诛邪塔受烈焰灼烧三百年思过。”
以风玄殷所为,即使明霄取了他性命,麒麟一族也不敢有异议。
“只是这二师兄不知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出了诛邪塔,他竟然又闯了天问殿。”
陵舟也不清楚那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那日以后,风玄殷被罚入朔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