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云烁哥哥拎了个煎饼果子,举着手机,约莫在他十五步开外的地方。
声音不善,脸色不爽,态度不妙。
“你起这么早,睡好了吗?”路轻边说边抬脚朝他那儿走。
“站那儿。”他云烁哥哥面无表情。
他站那儿了,人定住了嘴巴没定住,“哥哥,你手里那个煎饼是买给我的吗?”
“队员对教练应该怎么样?”
“绝对服从。”路轻回答。
教练是一个战队里最有话语权的人,行业内的等级制度十分严格,永远不允许跨级。基层队员不允许越级对话高层管理,高层管理也不能越级对话基层队员。
教练决定一个队员的去留,教练物色新队员,教练提拔替补。一切都是以教练的需求和要求为先。
他云烁哥哥就是教练。
“路轻,我和其他教练一样,第一要义是要听话。”云烁的语气很平稳,“你身后有公司,有战队,有队友,我不希望你再有第二次独自面对这些人。”
云烁不苟言笑的时候是蛮可怕的,毕竟是徒手爬到过世界之巅的人,谁指甲盖里没渗满搀着泥土的鲜血。
业内对他的评价最多的是温润有礼翩翩公子,把他说得开枪像《教父》,但要真像《教父》那样开枪,在赛场上早被扫成筛子。
“对不起。”路轻很识相,“没有下次了。”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不料这家伙一句对不起行云流水,服软的速度犹如方程式赛车过弯。于是看着路轻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两个人挂了电话。
云烁把煎饼果子给他,“什么来路啊那些人?”
“不知道,我看着眼生,而且不像麻将馆人的做派。”煎饼果子有点烫手,“特意给我买的?”
“做派?”
路轻嗯了一声,“麻将馆那儿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以前我也挣钱,但没一次找来我这儿过。”
“上楼说。”
总部pubg这一层楼还没什么人来上班,时间太早了,刚刚十点整。
云烁带他进了间没人的会议室,他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也不想懂。玻璃门和玻璃墙让这间会议室毫无隐私,路轻捧着他的煎饼果子,试探着问了一句,“能把帘儿拉上吗?”
“你害羞啊?”云烁问,“早要脸早干嘛去了,在自己公司楼下跟那群混混针锋相对,怕对方不知道你是路轻?”
于是他坐在全透明的会议室里吃煎饼果子,渐渐上班的人多了起来,有些面孔见过有些没见过。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看见里面一个坐在椅子上啃煎饼,另一个坐在桌上低头盯着那个吃煎饼的。
隔着这么厚的玻璃墙他仿佛都能听见路人努力憋着的笑声。
他像被老师留堂的小孩儿,老师还怕他饿着。
“我带你来总部,是想让你和头儿有个商量,不是让你和那种人去讲道理,你和他们有道理可讲吗?”云烁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路轻擦了把嘴,好久没吃到还脆着的煎饼果子了。
“你有没有思考后果,你跟他们走了,他们咬死了管你要钱,没钱就砍你一只手,你怎么办,你还打不打了?”
路轻想说我久经沙场,十五岁那会儿三百块给人搏命的事儿也没少干过,烧烤摊隔三差五就有喝多了打起来的,有一回误伤到他和他爸,他爷俩抡椅子跟人干。
完事了路成国还给他递烟,说不愧上阵父子兵。
那年他十六,他爸给他递烟。现在想想,哭笑不得。
所以他和路成国也不全是糟烂不堪的回忆,再后来他被带走打职业,挣钱了,父子之间的味道也变了。
“对不起。”路轻又道了个歉。
云烁并不打算咄咄逼人,他是困狠了的,这个点根本不是他清醒的点,“等头儿来了,你去跟他聊聊,他挺关心你这事的,可能要给你找个律师,这说到底是诽谤你,你在业内也有头有脸的,才十九岁,职业生涯还长着。”
这是正经的,不要留下黑历史,这圈子环环相扣盘根错节,要是有污点,可能临到最后连主播陪玩代练都做不了,彻底告别职业电竞。
“好。”路轻不是说不通道理的人,“谢谢教练。”
em俱乐部的头儿大约四十五岁的样子,大约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没有pubg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从war3在wcg上的前景嗅到了职业电竞行业不可限量。
是个工于心计,却也热爱这个行业的人。
和头儿聊完后路轻的确认知到自己太年轻,想法太激进,但头儿说年轻人难能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