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徇低叹一声,无奈道:“阿昭,我知道你记挂着长兄,想替他报仇出气,可你尚小,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你这样意气用事,不但伤不着旁人分毫,反倒令咱们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刘昭望着语重心长的刘徇,眼中有一瞬松动,然而眼波流转间,忽然瞥见一旁仍立着的阿姝,那一抹松动登时土崩瓦解,少女的叛逆乖戾再度浮现。
她仿佛想起许多往事,与刘徇有三分相似的眼眸里凝聚起泪意:“阿兄,为何你这样软弱?若换做长兄,此刻定不会这样憋屈!若不这样软弱,他兴许……根本不会那样惨死!”
说罢,她以袖掩面,匆匆奔出。临去前,经过呆若木鸡的阿姝时,仍不忘满是忌恨的瞪一眼,仿佛认定了,此事便是阿姝多嘴,捅到了刘徇跟前。
天色渐暗,屋中尚未点上烛火,朦胧暮色间,刘徇一言不发坐在榻上,以手抚额,微微佝偻的脊背显出几分无奈与伤痛,瞧得人眼眶发酸。
被亲妹妹这样指责,他心里大约十分不好受。
阿姝恍惚想起大半年前,曾与兄长针锋相对的自己,也是这般蛮不讲理,什么劝解也听不进去,引得多年感情的至亲渐远。
当时,阿兄大约也曾如刘徇这般,独自枯坐,落寞寡欢吧。
她心里生出许多恻隐,凝望片刻,也不点灯,只悄声靠近,在他身边坐下,犹豫着伸出一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令刘徇微微动了动。半晌,他才颓然抬头,望着屋外的暮色,声音极低道:“长兄故去,我比谁都痛。”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素日里谈笑风生,决胜千里的绝佳风度?
阿姝鼻尖暮然一酸,眨去眼前两片朦胧,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吐出句“对不住”。
刘徇自嘲的笑了声,摇头道:“我只恨我自己。”
二人静默许久,直至屋中已尽被黑暗笼罩。
屋外候着的婢子犹疑着入内,将烛台一一点亮,瞥一眼二人相连的手,又乖觉退出。
室内重又亮起,阿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刘徇竟不知何时已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掌中,此刻那只大掌间的阵阵暖意,正慢慢渗透她的肌肤。
刘徇此刻双眸也已恢复清明,循着她的目光,一道看向交握的双手,不由也愣住了。
成婚那日,他也曾牵过她的手,只是当时未曾留意,如今才觉她的手原来这样小这样软,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葱白细嫩的指尖轻顶在他掌心,一时间竟令他手心异常的热起来。
这一阵燥热几乎是瞬间,便自他掌心蔓延,渐至心口,下腹,须臾间,连耳根都有些泛红。
方才惆怅忧伤的情绪此刻荡然无存,他生怕被发现异样,只得若无其事的轻咳两声,装作不经意的将手收回。
他不愿转头望她,目光四下游移,最终外袍也不脱,径直去了浴房。
……
第二日一早,刘徇临走前,思量再三,终是派了七八个妇人,每日里寸步不离的跟着刘昭,再不许她私自出行。
刘昭自是千百个不愿,寻樊夫人好一阵哭诉:“阿嫂,阿兄他……他怎么如今待我这般严苛?实在令我伤心……”
樊夫人面色泛白,似乎已被她不依不饶的诉苦折腾得累了,却强撑着倚在靠枕上,摇头道:“谁要你闯下这样的祸?仲渊自然要罚你。”
说罢,她满目忧虑,状似关心的劝诫:“阿昭,如今阿嫂在这个家里,恐怕难说上什么话了。仲渊已是萧王,这偌大的信宫里,赵姬才是正经王后,你总该收敛些,同她走近些,日后才能有个安心容身处。”
刘昭愣了愣,懵懂的望着樊夫人,片刻后方领会她话中深意,慌忙摇头道:“不不不,管她是什么王后,我绝不承认!”说罢,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正色道,“阿嫂放心,我那日听见了,有人劝阿兄再娶一位女子呢,想来那赵姬,也得意不久了!”
樊夫人眸光微闪,与一旁的郭媪对视一眼,遂不动声色试探:“哦?你可听到,是哪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