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也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望着兄长因赶路而沾染了尘土的面目,一声不吭便红了眼眶,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赵祐登时慌了手脚,想以手替她拭泪,一低头却见双手满是尘土,只得唤马车边的雀儿寻帕子递来,边替妹妹擦泪,边问:“怎一说便哭了?是不是受了欺负?”
想起信宫中诸事,阿姝自然满心委屈,嘟着唇才欲倾诉,忽见一旁绷着脸的刘徇,又将话生生咽下,垂首捏捏兄长衣袖,道:“我是王后,哪有人敢欺负我?”
赵祐十分了解妹妹,一听此话,便知她是搪塞,遂意味深长的瞧一眼刘徇,拍拍阿姝手笑道:“罢了罢了,我知晓了,没人敢欺负阿姝。上车吧,你阿嫂正替你熬羹汤呢,待到曲梁便能见到。”
阿姝双眸一亮,惊喜道:“阿嫂也来了?我实在想念她!”
赵祐摸摸她脑袋,亲昵的扶着她手臂将她送上马车,笑道:“她也同你一样,听说你要回去,早派人将你爱吃的瓜果小食都备好了。”
他说罢,转身冲刘徇作揖道:“多谢大王将吾妹护送至此,战事要紧,祐不便多扰,这就上路,愿大王此战能旗开得胜。”
说罢,便退至一边,将道路让出,只等刘徇先行离去。
刘徇却并未动作。
方才兄妹二个这般融洽自然的气氛,已令他十分不适,如今赵祐这与阿姝如出一辙的客套与丝毫不愿久留的模样,越发令他面上无光。
他恍惚生出种错觉,眼前这个娇俏灵动的赵姬,与数月前嫁给他的那个柔顺谦恭的赵姬,根本就是两个人,他与这兄妹二个,也根本不是一家人。
这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感受十分糟糕。
他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直觉赵姬这一去,从此便要与他脱离干系,再不愿回信都了。
而那一头,早已坐回马车中,连面也不愿露,只等着启程离去的阿姝,更让他确信,若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从此都要与她无缘。
“君山,请稍候,我尚有几句话要同阿姝说。”他再顾不得心中连日的挣扎矛盾,不待赵祐回答,便迅速下马,大步行至马车边,径直掀帘入内。
马车还算宽敞,内里除阿姝外,尚有雀儿等三个婢子,此刻忽见刘徇这样入内,皆吓得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刘徇自入内,眼里便只有阿姝一人,也不顾雀儿等,直直望着她便道:“阿姝,我有些话还未同你说。”
阿姝瞪眼望他片刻,方犹豫着将雀儿等暂屏退,小心翼翼道:“大王有何事,不妨直说。”
刘徇瞧她又恢复这番战战兢兢,不敢逾越的模样,心中满是挫败,方才只觉满腹话语未吐,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晌,方道:“你方才说,我因你离去,可摆脱累赘,故而欣喜之言,并非真的。你要回邯郸,我其实一点也不欣喜。”
“从前我未想明白,今日才忽然明白,阿姝,我一点也不想教你离开。”
阿姝惊讶不已,转而又恐慌起来,生怕他临阵反悔,又令她回去:“可……君子无戏言,大王已允了我回去……”
刘徇颓然笑了笑,伸手去将她双手握在掌心,道:“我并不反悔,只盼你——早些回来。”
阿姝忽然警惕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他分明知道,她此去要长住邯郸,如今又出此言,到底何意?
刘徇等了许久也未见她应答,只觉挫败愈盛。他心知不能逼迫太甚,只得轻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我此去出征,总是凶险,你……可会忧心牵挂于我?”
阿姝越发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斟酌道:“大王素来运筹帷幄,战无虚发,哪需我白白担忧?”
她自以为此话乃褒奖,听在他耳中,却全是无力与灰心。
罢了,这女子尚小,也只情窦初开的年纪,待战事稍定,再好好思虑吧。
他无奈摇头,伸手将她拉近些,牢牢在怀中抱了抱,压着嗓子道:“阿姝,我总会来将你接回去的。”
说罢,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