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落在刘徇眼中,令他不由无声挑眉。
虽不知她心中想什么,但能肯定的是,绝不是在说他的好话。
他心口起了个疙瘩,把她抱回床上后,闷了半晌,突然凑过去道:“明日我要外出与郡守、都尉等巡防,一大早便要出发,深夜才回。”
阿姝早已睡得迷糊,一个字也未听进心里去,只下意识的嘟唇哼了声,懒懒的翻身,背对着他继续睡去。
他等了片刻,不死心似的又靠过去,把人重新捞回怀里,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阿姝不耐的想要转身,可乌发恰被他手肘压着,才一动弹,一阵拉扯的疼痛自头皮间传来,令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只得委屈巴巴的勉强睁眼望着他。
他遂再重复了一遍。
阿姝眨巴着眼睛,点头“嗯”了声,示意知道了。可刘徇仍是定定看着她,仿佛还在等她的下文。
她绞尽脑汁,好半晌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双眸试探问道:“大王——在向我交代行踪?”
刘徇一愣,随即俊颜僵硬,泛起一阵红,连耳根都未放过。
他轻咳着“唔”了声,佯装正经道:“我只恐你夜里等得久了,犯困要埋怨我。”
说罢,又侧身闭目,不再与她对视,煞有介事的吩咐:“你既乏了,便好好休息吧。”
实则他也不知自己想听到何种回应,只是突然被她说穿了心思,又觉得十分没面子。
不知为何,他总不由想起赵祐先前的那封毫不客气的信,下意识便要将自己与之比较,似乎想证明,他也并非如当日赵祐信中所说那样不堪。
方才故意将明日之行踪说出,也是存着要她欣喜一番的意图。
谁知,欣喜未见,她某种单纯的惊异与不敢置信,倒是一点也不少。
他忽然想起当日才送她往邯郸时,她连要在夫君出征时担忧祈福都不懂得,如今过了这样久,竟还同块榆木疙瘩似的,什么也不懂。
这女子,也不知心肠是什么做的。
……
到得第二日,刘徇果然一早便起身,匆匆穿戴洗漱,用过朝食,便出府去了。
阿姝百无聊赖下,又去寻邓婉,二妇人在一处玩闹。
她将昨日回去后,刘徇的一言一行皆告知,方说出自己的怀疑:“阿嫂,你说他为何要向我道明行踪?”
邓婉目中闪过一丝促狭与会意,轻笑着捏捏阿姝的面皮,道:“还能为何?自然是想讨你欢心。”
她与赵祐二个先前便看出了几分,刘徇待阿姝并非全然无意,只是尚不明晰,而阿姝又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两人在一处,少不得磕磕绊绊。
可这样强扭的姻缘,能得善终已是不易,她与赵祐也无他求,只盼这二人日后能更相敬如宾才好。
眼下身为豪族家主,赵祐尚能给刘徇施加些压力。可假以时日,刘徇势力愈大,赵氏再不能入他眼时,阿姝便只能靠自己了。
邓婉思忖片刻,忽然命人将在坐榻边咿咿呀呀的昌儿抱出屋去,又将旁人都遣退,关起门来,将阿姝直往内室带。
她这般行事,透出几分神秘,令阿姝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嫂,你这是要做什么?”
邓婉以食指在唇边比了比,示意她噤声,转身自一大箱笥中的许多衣物间,寻出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木盒只巴掌大小,做工寻常,未见精致出挑的地方,倒是盒上挂了把金灿灿的锁。
邓婉自妆奁中的小屉深处取出把钥匙,拉着阿姝坐在最靠里的榻上,才亲自将这木盒打开。
阿姝早已好奇不已,赶紧凑过眼去,只见那木盒中别无他物,只有厚厚的,叠得十分齐整的丝帛,透过背面墨迹,隐约可知当是几幅丹青。
“这是何物?”她边说,边伸手取了一块出来,在矮几上摊开。
她原也善绘,正想欣赏一番,可待看清那里头画的是什么,却忽然羞得满面通红,如捧烙铁般将那块布料又赶紧丢回木盒中,埋怨得瞥着邓婉,扭扭捏捏道:“阿嫂,你——你怎会有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