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偃从此与姜瑜姐弟结怨,后仗着岳家得势,时常寻衅。姜瑜无法,只得举家迁出长安,往信都来投奔刘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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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亦面露忧色,一口饮下杯中酒,惆怅道:“阿姊这般境况,她虽不说,我也知她心中的苦处。父亲不在了,又出了公孙偃那样的事,只怕再没哪个正经的好人家愿上门求亲了。”
长安有纷纷流言,自然待不得。而信都众虽不知其中细节,姜成君的年岁也在,定仍教人望而却步。
二弱冠少年同病相怜,又是一阵痛饮,夜半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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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秋狝日,天蒙蒙亮时,阿姝便已起身,盥洗后,披缥绢深衣,配黄金白珠绶带,发做大首髻,饰戴帽簪珥,作贵人助蚕装扮,再略施粉黛,便尽显妇人端雅华美之态。
助蚕服乃贵人礼服,除入庙佐祭外,所有正式场合皆可穿着。
年初春耕时,按理该王与后同行,王领众人春耕,后领妇人亲蚕。然那时阿姝仍在邯郸,未得参与,如今秋狝,算是头一回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露面,因此她十分重视。
刘徇此刻也已穿戴齐整,一身诸侯王冠服,衬得他身量越发挺拔修长,温和面目下是难掩的威仪气魄。
他转头望着在铜镜前仔细检查服饰妆容的阿姝,不由的笑了声,拉着她手将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上下打量两眼,毫不掩饰的夸道:“吾妻甚美。”
这是他头一回直言夸赞她的美貌,实是发自肺腑。
阿姝原还有些紧张,生怕有不妥,此刻听他这样说,蓦地红着脸觑他一眼,提着的心却莫名的放下大半。
这两日,二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阿姝主动靠近些,替他拢了拢衣襟,颊边露出浅浅酒窝,柔声道:“大王亦英姿不凡。”
刘徇微微一愣,随即便觉心口一颤,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渐渐弥漫,令他肢百骸都是愉悦。
他忽然捧着她脸凑上去细细的吻了会儿,直至她面红耳赤,才松开,恋恋不舍的离去。
雀儿待他出屋,方又入内,笑道:“大王如今待阿姝一日比一日好。阿姝如今再不能说大王不是真心吧?”
阿姝斜睨她一眼,对着铜镜仔细补妆,闻言心中微动。
自从邯郸回来后,信宫中没了樊夫人,刘昭也得了约束,外头亦无战事,刘徇大部分时候皆按时归来,二人竟是难得的好了这样久。
她偶尔也想,若能这般过下去,似乎也并无不好,可不知为何,心中常有不踏实的感觉,仿佛下一步便要遇到什么变故。再转念一想,才恍然记起,刘徜之仇,仍是他心底最深的恨。
数日前,冯廷与王卓来时,她分明能感觉到他拼命压抑着,差点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那两日,他素日的敦厚温和也消去三分,回宫中后,也于书房独坐许久。她总不敢打搅,更不敢出言询问,生怕一个行差踏错,这些时日难得的和睦温情便要消散得一干二净。
此刻,镜中女子面容姣好,妆容剔透,再无半点瑕疵。
她又细细的照了照,方转身,喃喃说了句:“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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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秋阳高照,西风猎猎。
信都有檀台,建于战国时。其实,此地为赵国陪都,赵成侯为显“言必行,行必果”,以魏国所献之荣椽建檀台。檀台高峻恢弘,可与日月争辉,颇为壮观。
此次秋狝,众人便可登檀台一观战况。
檀台之下,各地勇武将士齐聚,只等大展身手,得大王青睐,从此建功立业,青云直上。
阿姝携众女眷登檀台,随后便于众人或惊艳,或仰慕的注目下,挺直腰背,面不改色的行至早已登上的刘徇身侧。
二人齐齐迈步,立在高处,俯视底下一众衣甲跨马,手持刀箭,面容肃穆,跃跃欲试的众人。
樊霄与姜瑜二人亦在其中,少年人俊俏的面容与勃发的朝气格外惹人注目。
姜瑜仰面望着立在高处那衣袂飘扬,娇柔清丽,又不失气韵华贵的女子,心头又是一阵怅然若失,好半晌才回神,蹙眉暗恨自己难以自控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