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茂见他如此,遂也退后半步,一挥手令众羽林军让出正中一条道来:“萧王请行。”
刘徇未动,一双眼却望向隔着重重人群的阿姝,目光落在她被刘安攥住的衣袖上,微微黯下。
“阿姝,别去!”刘安在她身后急急低呼,越发不肯松手。
阿姝遥遥立着,隔着数十人与刘徇四目相对,忽而下定决心一般,美眸一转,伸手自发间取下固发玉簪。
云鬓少去一钗一簪,登时失了依托,洋洋洒洒倾泻而下,在红烛映衬下流光溢彩,瑰丽异常,教众人惊艳得移不开眼。
只见她微一回身,举起那玉簪,冲被攥住的那片衣袖狠狠扎下。华服上顿时被扎出个洞来,紧接着,那簪又冲下一划,但闻“嘶啦”一声清脆裂帛,攥在刘安手中那片青底金缘的衣袖被生生撕下。
刘徇浑身一震,幽深黯沉的眸光瞬时迸出璀璨光芒。
阿姝发丝散乱,衣袍割裂,一身狼狈,却丝毫未损其耀目容色。上千双各异目光下,她直直望着立在正中的刘徇,再不回头看面色苍白,惊愕失落的刘安,只提起裙裾,行过重重人群,至刘徇身边,仰头望着他双目道:“我来了。”
刘徇垂眸望着她,唇边忽然勾起笑意,胸有千言,最终只化作一个“好”字。
他挟着皇帝,与阿姝并肩,由众人自动让开的道中从容行出殿去。
正此时,方才已颓然跪倒的耿允仿佛还未死心,忽然起身,大步上前,指着那三人背影道:“站住!萧王可走,王后需留下!来人,将萧王后拦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吴茂则踌躇片刻,又抬眸望一眼太后,便一挥手,令众羽林军上前拿人。
一时间,阿姝面色惨白,下意识望向身旁刘徇,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若将她留下,他自可全身而退,甚至还能趁机摆脱她这个仇人之女。虽然他早已许诺保她同去,可想起这两日二人之间的争执,她不由惶恐不安。
莫说是她,就连殿中其他人,也皆等着看如此危机之下,刘徇是否会舍下赵姬,独自逃离。
十名羽林军正自四面小跑而来,眼看就要将阿姝带走,却见刘徇忽然怒喝:“谁敢动她!”
他尽敛平素温和谦恭只假象,周身俱是睥睨傲然的王者气派,令正靠近的羽林军都不由一震,稍稍迟疑。
耿允冷笑一声道:“刘徇,你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反抗。我且看你,是否要为自己的命,舍了发妻。”说着,他阴森的目光贪婪望向一旁的阿姝,“不过,这等美人,跟了你,反而受罪。你且放心,我自然比你更疼惜,绝不令她受半点委屈。我那府中,已留出个院子,处处贴金,遍地红绸,只供她一人居。”
阿姝登时想起前世被幽禁的漫长时日,不由双腿发软,身形摇晃,差点跌落在地。
刘徇腾出一手来,握了握她手腕,转头冲众人道:“耿允,你着实看错了我。此等不义之事,非君子所为。”他四下扫视众人,扬声道,“今日,我与我妇同进退,若她不得同去,我便长留此处。”
众人错愕,分明刘徇处劣势,怎他说出这样的话,还这般理直气壮?
却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忽有一小黄门奔至殿中,高呼道:“陛下!幽州与冀州急报!”
那小黄门尚不知内里变数,未看清情形,便张口报:“匈奴与乌桓一站,乌桓大败,退守至辽西,匈奴十万铁骑,就要踏入我幽州境中!”
众人大惊失色,十万铁骑,不容小觑,一旦突破幽州境,必会长驱直入,烧杀劫掠,引民不聊生。然纵观如今天下之势,除刘徇可引兵阻匈奴外,再无旁人。
耿允面色一紧,心中顿有不祥预感,随后又上前捉住那小黄门问:“冀州又有何事?”
冀州乃刘徇所踞。
小黄门一抬头,这才看清殿中情形,一见皇帝正被人挟持,吓得汗如雨下,瑟瑟发抖道:“冀州——冀州有樊,樊霄——举兵十万,聚于西,西山,不知——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