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紧盯着沈一卓,无奈地接下来,伸了伸脖子,让围巾缩下去些,再拿着啤酒慢慢靠近自己嘴边。
“喝个酒而已,要你命了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他闭上眼,尝了一口。啤酒的味道在他喝来是苦的,但沈一卓喝得悠然自得,仿佛只是普通的饮料。在旁边小混混虎视眈眈地目光下,他连着喝了好几口,小半瓶就这么下了肚,除了味道不好,什么感想也没有。
沈一卓一直没有理会他,过了会儿,他开口跟旁边的人闲话:“今天非要叫我出来干什么?”
“这不是,好几天没跟你打球,手痒了么?”
“你都没打。”
“一会儿跟你来一局。”
“赌吗?”
“好啊,老规矩。”小混混笑眯眯道,“一百一杆。”
“行。”
曲哲听着话,惊讶极了。他只能小口小口不停地喝酒,掩饰自己的讶异。在这种事上,如果表现得很夸张,就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不,最重要的是——那样就好像,他不配跟沈一卓混迹在一起。
他一天的零花钱不过三十块,其中还包括早饭午饭和晚饭。曲哲吃得少,偶尔不吃,自己倒是省下来不少钱。他虽然不知道“一杆”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以“百”为单位的dǔ • bó行径,在这之前曲哲从来没用肉眼见过。
他们闲聊的时候,桌上那局已经结束,沈一卓随手将没喝完的啤酒瓶放在手边小桌子上,起身去拿球杆。小混混也跟着过去,两个人闲话着开了球。
而曲哲的目光,却落在了没喝完的啤酒上。
那是沈一卓喝过的啤酒。趁着球桌上的人认真击球的时候,曲哲小心翼翼地拿起拿罐啤酒掂量了下,里面还剩下四分之一左右。而他手里那一罐,还剩下大半。光是喝下半罐,曲哲就已经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体也跟着发热。
反观沈一卓,他像没喝酒似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拿着球杆的手依旧那么稳。他的视线紧盯着桌上七零八落的球,一秒钟也没分给曲哲。
这不是忽视,是常态。可这也是种讯号——无论他在旁边做什么,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沈一卓都不会发现。
他心里冒出奇异的念头,紧张感随之蔓延全身,拿着啤酒罐的手不自觉收紧,铝制易拉罐逐渐因受力而凹陷下去。他一边注视着沈一卓击球时认真的侧脸,一边把啤酒罐递到嘴边,每过几秒就喝一小口。很快,曲哲手里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球桌上的战况也到了白热化,还剩最后三个球。
“你可别给我一杆全收了啊!”
“说不好,看手气了。”沈一卓微微一笑,压低了腰,试探了几下之后,狠狠击球。
在那一瞬间,曲哲飞快地将自己手里的啤酒罐放在了小桌上,再佯装无事地拿起另一罐。明明在面对沈一卓的时候,他很容易紧张,这一刻他却异常冷静,好像是在做无关紧要的事。
但心脏却跳动得十分剧烈,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沈一卓再进一球,接着瞄准最后的黑八。对手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随即叹了口气道:“服你了。”
“客气了,底洞。”沈一卓勾了勾嘴角,自信满满地击球,随着响动,黑八在桌子边沿撞击几次,如他所说,掉进底洞。他把球杆放回架子上,小混混也同样过来放好球杆,再掏出钱包,扯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沈一卓:“真打不过你。”
“运气好而已。”
曲哲拿着啤酒罐,紧张地喝了一口。沈一卓朝他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拿起小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喝了。
沈一卓喝了他喝过的啤酒。
而他现在,正在喝沈一卓喝过的啤酒,兴许易拉罐的边缘还残留着他的唾液——想到这里,他竟莫名觉得嘴里还未咽下去的啤酒泛起了甜,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气。曲哲将它一口喝光,碳酸气体让他忍不住张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