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笑了笑,将已经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抱歉,今天我跟蒋昱昭约好了,下次吧。”
沈一卓微微眯起眼:“你不用这样,我不喜欢。”
隐藏在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是——“你不用这样刺激我”。
“……我也不喜欢别人干涉我。”曲哲道,“下次吧。”他说完,看向蒋昱昭,轻声道,“走吧,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蒋昱昭看了眼沈一卓,然后率先迈开步子。曲哲跟上,他们两就这么并肩走了,看起来亲昵,却不越界,将沈一卓一个人丢在后面,不再理会。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手里的烟燃到了底,烫伤了他的手指。沈一卓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将仅剩的滤嘴扔掉,又擦了擦手指缝的灰。
那处肉被烫破,肉红色的水泡很快就冒了出来,疼得厉害。电影票在他钱包里好好地放着,回过神的时候他意识到再继续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曲哲和蒋昱昭已经走了。
他选的电影在晚上十一点半开场,现在离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沈一卓没有理会手上的烫伤,双手插在口袋里往电影院走。他鲜少有这么松懈的时候,并非心情松懈,而是外在那层温文儒雅的壳,暂时性地收起来了而已。相反,他的心情大概可以称作是紧绷。
在曲哲没有犹豫地、冷淡地跟着蒋昱昭离开的瞬间,气恼和妒忌糅杂在一起,成了一只僵硬粗暴的手,紧紧地掐住他的心脏。
紧绷感由此而来,却在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后也并无好转。
沈一卓独自抵达影院,这个时间,配合上他选的电影,来得人很少,前台一片寂静,只有相伴而来的观影者,低声闲聊。他几乎是准时抵达,拿着电影票进了放映厅。
没有意外的,是间很小的放映厅,但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他,里面空无一人。
大屏幕上还在放着广告,灯光也还亮着。沈一卓暗自揣测不会这场电影只有他会来看时,终于有几个人进来坐下。灯光熄灭,屏幕上呈现制片公司的片头……电影要开始了。
放映厅里约莫五六十个座位,但除了他以外只有四个人。
这部电影叫作《乔城瀑布》,也确实是在乔城拍拍摄的——但乔城根本没有瀑布。沈一卓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这么在心里疑问过,为什么要选一个没有瀑布的城市,拍摄一个有关于“瀑布”的故事。这部电影首次上映与1992年,沈一卓出生的那年,拍摄在沈一卓出生的地点。二十五年后的今天,电影院微妙地放出了它的重置版。
而今天,是沈一卓的生日。
处于某些原因,他的证件上出生日期并不是真的,这件事,他曾跟曲哲提过,也只跟曲哲提过。但也许是命运弄人,在他母亲去世后,他再来没跟任何人一起度过这个不怎么特别的日子。
电影色调偏灰,冗长又深刻。
他左右两边都是空的,他专注地看着荧幕,试图让自己沉浸去,好在未来的两个小时里暂且忘记别的事情。
“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忙。”
曲哲领着他到附近一家夜市上吃烤串。这小摊十分简陋,廉价的座椅就摆在马路边上,他们两面对面地坐着,一边吃一边喝啤酒。在曲哲跟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之后,蒋昱昭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然后他看着曲哲大口大口喝下啤酒,再点上一根烟,若无其事道:“会走的。”
“……其实你才最让人看不透,”蒋昱昭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你妹妹已经嫁给他了,他们要过一辈子……你要陪着她一辈子么。”
曲哲没吭声,蒋昱昭便接着往下说:“所以就待在沈一卓身边一辈子?”
“我不会。”
“曲哲,”意识到自己说得兴许有过分,将于放缓了些语气道,“只有你知道你是不是在骗自己。”后面的话蒋昱昭没说出来,他怕那太伤人——也许曲哲只是想留在沈一卓身边,以一种名正言顺的方式,而所谓的妹妹,才是借口。
“我不是……我会走的。”曲哲抽着烟,淡淡然道,“等她的孩子出生,我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