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怕吗?”不归问道。
楚思远回头:“我需要怕什么?”
“我要带你回长丹,进皇宫。你不怕那红粉宫墙,繁华天地么?不怕那朝廷谋算,宫中算计吗?不怕说书先生故事里,吃人不吐骨头的上位者吗?”
楚思远抱着猫认真地想了想:“我一个人过惯了,见识短,担忧的东西也就比较浅。昨天大早我还担忧烧饼卖不出去,中午蹲了大牢,有吃有喝有得住还觉得怪舒服,最多担心一天不去做烧饼,客人会不会渐渐淡忘我,连累我以后的生意。姐姐说的事对我来说太过磅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现在想多也只是瞎操心,那不如先不歪想,以后再随机应变噻。”
“未入人世,不识愁滋味。”不归轻笑,忽然一激灵,“小鱼,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一起去了?”
男孩长长地哈了一声:“郡主殿下,我也没法不答应吧!”
不归握住他的手:“叫阿姐。”
楚思远端详她一会,别扭地叫了一声。不归当即眼眶酸涩,他又问:“阿姐,是你在害怕吗?”
不归别开眼,抬头看逐渐升起的太阳:“有一点点。”
“那……我把我的胆子分点给你好了。”楚思远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不归噗嗤:“你还是分点给小雨吧。”
楚思远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给它取名叫小雨?”
不归故作神秘:“我无所不知。我还知道顺水北上,有山无名,山上有一隐世寺庙,名咏悲。”
“哦!那我们要上去烧香拜佛吗?”
此时天光大开,雾气已散,赵康卖力地划动小船,轻舟一过几重山,两岸青山鸟鸣不止,人间好风光瞬息而过,没有什么留得住。
不归没再和他瞎扯,抖开包袱拿出干粮,招赵康停浆歇息,三人一同用了早餐。好在此去风向水流都很平稳,不用人力划桨,小舟也能自己向前行驶。于是三人坐一叶扁舟,舒畅自在地欣赏水秀青山。
因着畏冷,不归还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袄穿上,因走的匆忙,没给楚思远添置衣物,昨夜带出来的衣裳又有限,她便招楚思远他过来,从后环着他坐在船上,以免他年纪小感了风寒。
等到了晌午,日头渐毒,他们就停舟靠岸,就着附近的小渔村寻找客栈,或者借宿。如此赶了三天的路程,终于来到了不归口中的无名山。
前世她带领大军南下攻打定王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线。当时军队停下休整,遥遥之中她听见山上传下钟声冥冥,心有所动,于是登上那座寺,拜见了一位隐世大师。
她在雁湾镇行针布线最后决定走这条水路时,也与这咏悲寺有些关系。她心中有些不时破土而出的不安与疑问,必须要借点什么来解。玄妙也好,鬼神也罢。
在村中歇完一夜,隔日清晨不归便登山了,楚思远和赵康紧跟着她。
咏悲寺并不出名,山下人也不常去参拜,那山路不十分好走,他们直爬到半山腰才看见了一段曲折狭小的石阶,那正是通往寺庙的路。
走了好一会,这才终于可以清楚看见寺院。不归仰望着石阶上面斑驳生苔的寺门,不知道那位主持九禅大师是否愿意开门。
汗水自鬓角滑到下颌凝成一颗露珠,烙在楚思远的眼睛里,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古钟悠鸣,寺院的门竟缓缓开启了。不归一怔,拾衣而上,向开门的小沙弥做了一礼,询问:“敢问小师父,此门为何而开?”
小沙弥回答道:“师父说,为天命所归之人开。”
不归微微一怔,看向自己牵着的楚思远,扬了唇角。
楚思远正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瞧见她转头而来向他一笑,捉贼似的心虚低头。
“进去吧。”不归牵了他的手迈进去。
从外面看咏悲寺只瞧出破败小气,只有走进里面才能看到院中的奇花异草,规模虽小,但有别样佛家气韵。院中其左有一棵榕树,绑满誊写佛经的素带,其右有一香炉,无烟有香,里门的佛像斑驳却庄严,钟声正从中悠悠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