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不归鼻子发酸:“我的名字有什么好的?不写这个,阿姐教你写别的。”
她便再抓他的手写其他的,一时顺笔,写下的是招魂一章:“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详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她洋洋洒洒不觉写了许多,直到写满了一页才猝然停下,心惊:这是怎么了?
楚思远看她的字迹赞叹:“虽然看不懂,可是真好看啊。阿姐,你接着写噻?”
不归却被那满纸的沉悲触到了,将那纸团起来揉皱丢了,低声道:“那章句不详,咱们写旁的。”
楚思远哦了一声:“阿姐写的我都喜欢,你写嗦。”
话音落,纸面上落了个和他新名字差不多的:“楚思平,就是欺负你的大哥。”
楚思远:“……”
她依次将他上头的三个哥哥写了下来:“今后宫里便有四个皇子了,思平思鸿如今都是十四,两人只相差几个月,思坤十三,你十二,血缘上我是你们的表姐。亲疏上我是舅舅带大,今后又带你,与你们都更胜亲姐。”
不归顿了一会:“待过了这一年,名分上我更是你们的长姐,虽不姓楚,也将与你们一样,百年后入楚家宗庙。”
“长姐?我快听乱了。”楚思远摇摇头,“我只知道你不是我亲姐,但和我最亲就是了。”
不归浅笑:“情谊上是不差的,若是岁数相差再多一点,我甚至想向舅舅请旨,收你做儿子呢。”
楚思远呆住,毛笔掉落砸出一团墨迹。
他寒毛倒竖:“不成!”
不归奇怪:“怎么不成?”
他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也不写了,牙齿咬得咯吱响:“你扯混脑儿!扯混脑儿!”
“这是什么意思?”
“你做梦!做梦!”
不归看他张牙舞爪的觉着好笑,便照例哄孩子那样哄他:“这不是没有么?我也没法做……”
岂料楚思远咯吱咯吱说:“当你弟弟就算了,还想让我当儿子?!不可能,做梦也不可能!”
不归也不知怎的,听了刺耳得很,脸色冷了一些:“怎么?难道做孤的弟弟亏了你不成?”
楚思远委屈也憋了多日,心想我本就不是你的什么表弟亲弟,你希望我当我便叫你姐姐,可原来你说你照顾我,竟是对傻儿子那样的?那你要让我如何待你?真如儿子对母亲那样?这多荒谬!
此时他憋不住,吼道:“我心里头的你是喜欢吃我烧饼的姐姐,我感激你愿意照顾我、同我亲,可是做你弟弟是你先说的!你也没由得我愿不愿意,还不如、还不如……”
还不如童养夫好呢……
可不归根本不明白他隐隐绰绰的情意,听完血都凉了。自重生到现在,自初秋到初冬,将近百日的相依,她竭力弥补和疼他,可这小子说的是什么?
“原来你是不愿意的?迫于淫威不得不屈服的?”她气炸了,推开他起来扭头就走,他也没追。
此时夕阳已下,大家都在忙碌着夜里的和明早的活,她撇下罗沁去教楚思远写字,岂料他就这样寒自己的心,真是越想越气。
不归焦躁不已,在外头打了一会转,楚思远还是没出来跟她道歉,她越转越生气,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声,背着手气呼呼暗悄悄地就出了宫里,决定在外头走走散心。
她一边走一边感伤,还自言自语道:“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骤然翻脸不认我了?我哪里待你不好了?”前世他曾说希望自己对他再关注一些,今世她所有的好都给他了,那厮却说什么不是真心实意当她弟弟的?怎不气人。
路上的宫人们碰见她便行礼,不归挥手让他们走,看着天色渐晚,茫茫宫里,分明在这大笼子里过了两辈子,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暂时去哪儿落脚。哪里都是些上辈子的故人,不经意就容易叫人模糊今夕何夕的……
忽然心念一动,她转弯走去了倾鸾宫。
不归停在倾鸾宫门前,看着几日不见越发富丽堂皇的宫门,一股暴发户气息扑面而来,踟蹰着想算了算了要不还是到其他地方转转好了。但正巧姚蓉的婢女走出来,老远看见她,火速便跑出来向她行礼:“郡主晚好,快请进内屋,娘娘刚备了茶您就过来了,可见是有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