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轻声道:“没有。我们前世,缘浅,情也浅。”
楚思远手一僵。
她垂着睫微微笑着,看那炉里的红炭:“这不,今世来偿了么?”
他腮边一动,低声说:“我们今生缘深,情也深的。”
不归眼都没抬地笑道:“如今也不见得深,不然你怎么想走呢?强求不来,我且自做我的,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她偏拿这话去激他,果然楚思远站不住了,悄悄挪过来想抱她,不归偏又松手起开,走到书桌处拍书:“来吧,考你了。”
楚思远失魂落魄了一会,打着精神一一作答,眼角眉梢都可怜兮兮的。
不归卷书敲他脑袋:“这就叫认全了?”
楚思远低着头:“阿姐,你让我认全,是不是想早点把我打发去那什么国子监?你……你嫌弃我的。”
不归放下书,改去捏他脸,笑叹:“真是个丧良心的东西,你扪心自问,我今何时对你透露一星半点的不好?鱼儿,我自问如今待你无愧。”
“至于国子监,那是一定要去的。”她看向窗纱外檐下积满雪的风铃,“这一年很快要到头了,明年过后你便是楚氏儿郎,来日天下人要仰望的。你能栖居在广梧里多久?连我都有走出去的一天,何况你呢?我不过是领你进来的引路人,如今还能站你面前挡一挡,来日你终究要走出去,接受一方景仰,或是万人朝拜。”
“我希望你如今依赖我,也希望数年后你不再需要我,这相伴与分离二者都令我欣喜万分。你将先作为一只小金丝雀养在我身边,而后自己冲开笼子化龙而去。”不归点他鼻子,“国子监只是丰你羽翼的一步,你还有很长的路,很多值得相交的人。”
楚思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远,你给我取这个字就是这意思么?”
不归点头,又道:“但阿姐的心始终离你很近。”
“说得撇托。”他嘟囔一句,走来翻开书,“那阿姐教我,我一定学嗦。”
不归便在炭火噼啪声里教他认字,讲史故,讲文理。
楚思远很认真地听,直到她喝水时问了一句:“阿姐,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他们希望你不归什么?”
不归一顿,放下茶杯后久久沉默,他见状连忙岔开:“我乱想的,阿姐别想了。”
她轻笑,揽他在身边坐着:“不是什么难言之隐,是我在想怎么理清。鱼儿,你说曾听说书编排我的故事,那他们说过我的父母没有?”
“还真没有嗦。”
“我母亲,乃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妹,她的母亲也早逝,自小在皇后膝下和储君皇兄一起长大的,享遍人世间的尊贵与美好。她十九岁那年,与当年名满天下的状元郎结了亲,正式出宫开公主府,一年后,他们有了我。”她顿了顿,“这本该是个美满故事,但我带来的不是锦上添花。我生而眼残,如今还好,年幼时体弱得不像话,出生的第二天就被送进宫中将养,母亲也随之回到广梧照顾我,父亲每隔七天会来见我们一次。”
“若故事就此延续,未尝不能回到光明。但仅仅在一年后,南境战事起,父亲与当年的武状元是为挚友,又都是南地人,便随之同去边境做军师参谋。男儿吴钩,书生万户侯,他也有他的抱负志向。母亲最了解他,想陪他而去没得允准,她便耐心等待。等了三个月,等到的是边境危急的消息,她便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皇宫,前去找他。”
“不归是她拟的,我不知寓意,但相信一个母亲留与孩儿的总是美好的东西。”
楚思远听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便抱住她:“阿姐的名字特别美,我爱听说书的故事就是因为阿姐的名字,阿姐的娘亲肯定很爱你,我也信的。”
不归闭着眼安静了好一会,才笑着抚他后脑:“那鱼儿的娘亲呢?她定然也是个很温柔美好的母亲。”
楚思远在她怀里噗嗤笑开:“不啊,她长得倒是挺好,但是很凶的,会用家乡话骂我,挥着擀面杖打我屁/股,我生病时她也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嘞。她会做好吃的鱼,说是我那死鬼爹最喜欢,但是她最讨厌的就是那股鱼腥味,而且那时候我们也吃不起,她就没怎么再做。赚了几个子啦,就买肉回家,和面粉和在一起炸了吃,她会煮好多花样的。后来生病了,我就做给她吃,那时候她才温柔了,乖乖地躺床上喊我小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