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志?”
“我要把许多技能学会,学有所成。让我狭窄的自由,成为广阔的自由,要我一个人的自由,分去、覆盖、变成其他人的自由。”
他弹了一下燕回的额头:“我想把学会的东西分点给你,你要不要?”
燕回触动肺腑,又垂了眸子低声道:“我资质不好,还没胆量。曾……因这兵器在手上留过疤,从那之后,就拉不开了。”
“不怕。”楚思远轻拍燕回的头,“遮掩镇压,那疤还是会在,你要是捂着不见天光,它更会发臭流脓,把自己的心搞得一团糟。不用怕,揭开来晒晒太阳,你看这日头多好。”
“我……试试。”燕回接过弓,闭上眼睛摒除混战,竭力挥去那寒光,然而手在抖。手腕上一片光洁,然而手在抖。这一箭连放出去都不曾,燕回就垂下了手,抓着右手说不出话,只因手在抖。
手在痛。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像几片寒冰掉进了沸油,煎滚着灼热又痛苦。
燕回握一握他的手,又努力抬起了弓。然而视线模糊了一会,她还是脱力地垂了弓。她抖着手甩着那视线里黏附了不存在的血的弓,挣了好几下,那弓却似乎长在了手心里,怎么甩都挣脱不开。
她闭上眼,几欲崩溃:“我……不行。”
一双手从后托起她两臂,引着她开弦,搭箭,一个声音在耳后、在万籁俱寂的天地里独响:“不要去想那些过往,这里没有伤口,没有敌人。你向前看去,心魔在前方,不用给它一击致命,吓唬吓唬它就好了。燕回,不要怕,听我的口号。”
后背上传来心跳,耳朵里嗡嗡作响,刹那间两世潮水拍岸而去,只有逐渐加深的三下涟漪。
“一,二,三。”
“放箭!”
泰山石入深渊,碎裂了冰层。
她听见风声,一个乍破,视线重新清晰。她看见不远处的靶子边缘有一支箭。
燕回下意识低头,却没有看见覆在手上的手。
“我松开了。”楚思远回到她身边,露着一点狡黠的笑意,“数到二的时候,我松开手了。你看,你射中了,靠着自己的意志射中了。”
“世上没有痊愈不了的伤疤,没有醒不来的大梦,没有跨不过去的山海。”他手枕着后脑望天,认真道:“没有守护不了、心爱不得的人。”数日过,不归又开始为后头的琼林宴忙转起来,适逢宗帝四十大寿也在当月,遂一并操办。她先前已经想好做一幅全家福屏风作为寿礼,于是俗务之外还有丹青工作。
只是她觉得自己近来有点毛病,翻着账目要在字里行间看见一条鱼,检看库房也要看见,勾勒屏风时险些昏头把其他人都画作那鱼儿的样子,赶赴辗转几个会议发着令时也会时不时来病……正襟危坐的人们见她忽然卡机,也大眼瞪小眼,满座眼睛扑闪。
不归回神,镇定扬手布置到最后。
罗沁曾想问是否要请御医,恰逢公子回来,主子眼睛倏忽清亮定神。她别过脸摇摇头,咂摸是不需要什么御医了,药就在眼皮底下。
楚思远捧着一把花踩着暮色进来,不归收了账目笑道:“哪采的?今天又有什么趣事?”
他把怀里的花挨个在花瓶里插上一支:“宛妗他们宫里种的,下午给了我和其他几个哥哥,我看着好,就多要了几支。”
除了丽妃那里,其它三宫他都去做过客,几番对比总觉得广梧宫里太素净。雅致是十分雅致的,只是连植物花草也浅色主导,总有股奇怪的缟素味。因此他抱了一把姹紫嫣红的花来挨个装点,自以为是地想添点春暖花开的味。其实正殿所摆的花全是罗沁和萍儿自己修剪的,他一来,生硬混了艳丽进去,反倒不伦不类了。
他分完怀里还有几支,走去给她:“阿姐喜欢么?”
不归接过,都是些繁盛的牡丹月季,放在跟前只觉艳得刺目。她见他一片期待,还嗅了一嗅,笑道:“喜欢。”
楚思远坐到她身边,目光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