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瞎了一只眼,眸子依旧亮。不归守了楚思远一会,袁媛来轻敲门,请不归到隔壁诊脉。不归抚了下鱼儿的长眉,蹑手蹑脚出去了。
到了隔壁,罗沁也直挺挺地躺床上睡觉,睡得怪沉,眉头还蹙着。
不归和袁媛到角落的桌子边去坐,袁媛端详她的气色,伸手到她左眼前挥了挥。不归捂上右眼,视线里一片漆黑。虽有所准备,依然很不适应。
袁媛低头诊她的脉,凝重的脸色才慢慢放开。
不归摸摸左眼皮,压到了睫毛,心有余悸道:“还以为当真扛不过去了。”
“这毒只差一点点就来到心脉了。”袁媛长叹,“殿下还是动气过了,我得再制一回新解药,但这左眼……”
“看不见就看不见,夫子能保我一命,我已知足了。”不归撸起白袖,任凭袁媛取了小刀划破小臂取毒血。
小刀轻化破肌理,不归见袁媛大气不敢出,便找话题:“夫子知道这忘春是哪来的么?”
袁媛用药皿接过血,头低得更厉害了:“这些事……我也不知道,依稀听过,仿佛是很多年前,皇室从哪个得道和尚手中得到的。”
不归轻笑了一声。制诡毒的和尚,哪来的得道?于是附和道:“这毒专攻人心的七情动气,确实高深。”
“我依稀也听过同样的话。后来又听人半真半假地解释,据说那和尚专于坐道,凡心难除,自制了这东西来束缚自己。不为取人性命,断七情而已。”袁媛包扎好不归的手,“殿下染的程度较浅,只要不到心脉,一世收心敛性,配上解药,也能与常人无异。”
不归放下袖子,不接自己的医嘱,还在挑和尚的茬:“套着个克制七情的笼子,照样还是困顿方寸红尘。这和尚修了个假道,不如还俗。”
她随心得多。
袁媛心想,幸而与楚照白不同。那是个沉溺半生的囚徒,自饮一整杯忘春,又在那不胜寒的高位上,本就常年忧思过度,还执着耽于一个不归的幻影,注定早逝。
言不归放得开取舍,还有一个矢志不渝的于小鱼,比楚照白强得多。
“殿下说得是。”
不归对上袁媛的眼睛,楞了一时。这疑似欣慰的神情太熟悉了,她以前在茹姨、宗帝、慧娘娘甚至叔公眼中常看见。
不归想不明白,还有点不自在,一时摸不着头脑。
幸而驿站外出了响动,袁媛耳朵动了一瞬,神情僵住了。
马蹄声自远而来,不归来到窗边透过窗纱一看,眉心动了动:“李保回来了。”
不知道思鸿叔公他们和冯家的状况如何。不归眯着眼暗想,往一侧看去时发现了袁媛的低落,眼睛又睁大了。
马蹄嘶鸣,床榻上的罗沁被震醒,一睁眼就看见了窗边好好站着的人。
“夫子帮我出去看看吧。”不归来到床边坐下,“我训训这丫头。”
袁媛杵了一会,转身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不归低头看罗沁:“醒了?”
罗沁这才回神,不确定地抓了不归的袖子,这才如释重负地大喘气了。
不归抹她眼角:“哭包啊你们。”
罗沁抽鼻子:“我以为小姐安排了那么多人,连外域和蒙图罕都安排了,显然是在交代后事……我还以为你真没救了……太作怪了,料得到太平怎么就不能先交代两句呢?”
“万分抱歉,事太多了。”不归毫无诚意地道歉,手拍打着罗沁的头发。
其实是当时打击不断,状态极差,自己也不知道生死,左右提不出来。
罗沁抽噎着忍不住,平生干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她啐了不归一口。
不归看看手,耸耸肩擦罗沁身上了:“啐吧,顶金贵的口水,上辈子都没受过呢。”
“什么?”
“没怎么,无良东家问你要紧的。”不归低头问:“去了亲王府,他们如何?”
罗沁一骨碌坐起来,低声道:“王爷出兵了,昨夜和冯家率领的巡防军短兵相接,留了锋芒。天御那边也递来情报,冯太师扣了御林军副统领郭鹤仁的大哥,就是那当年主事科举考卷的郭大学士,御林军才变相叫冯家控制住。宫中茹姨也传来了信息,淑妃要亲自守灵七天,不准旁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