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引狼入室!还是一头凶悍、根本喂不饱的豺狼!”冯观文怒吼,“割地引战?这是要列入千古骂名的大罪!”
“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坐下!”冯御史朝他拍桌怒吼,“此事只有我们冯家四人知道,还能有谁知情?父亲深谋远虑,这是现下我们最好的脱困办法!”
太师依然平静:“外域本就不太平,西北国境近年纷战不断,此事暴露的风险极小。燕背坡是威亲王和郁王的心血,一旦失守,危及西北全面防线,他们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冯观文满脸难以置信:“就为了那把龙椅,你们就让国境上不计数的士兵丧命……还是以这种不明不白、耻辱至极的方式丧命?!那是多少枯骨才推出的西北国境!是大楚国土!不是任你们切割的羊肉!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得来的帝位又有什么意义?!”
“这龙椅如果不是思平来做,你口中的广袤国土没有半分冯氏全族的立锥之地!”冯太师敲了龙头拐,威严凝重地怒喝:“这场夺嫡的博弈从思平出生就已经开始!这二十年来冯家没有余地,如今已经是最后的尽头,我们更没有丝毫退路,不进则败!败必死!”
冯御史强行按下激动的冯观文,不住怒喝。太师深吸一口气看向始终沉默的定王:“思平,你觉得呢?”
楚思平的脸色从淑妃暴毙后就一直灰败。就连这个联通外域伪王割出国境引走康郁两王的叛国计策,居然也没能改变他的神情。
他呈现而出的,只是一种极端的麻木。
太师料定他受了宗帝崩、淑妃薨的打击,然而夺位胶着至此,实在拖不下,不得不“请”他来参与这个大概率能够反败为胜但风险极度大的叛国之策。
冯观文还在怒吼,定王仿佛把所有声音都听进耳朵里,但都激荡不起该有的反应。
他语调平平地问:“您觉得这个计策,真能令他们退步。”
“会。国境不稳,威亲王绝对会赶赴救场。”冯太师太了解这位对手了,“楚信载从十五封王到如今,做的第一要事永远都是拱卫楚室河山。这是他一辈子的愚忠,永远能加以利用的弱点。楚信载带兵一走,年轻的康王根本不足为惧。至于郁王更不必说——”
定王抬手制止了太师接下去的分析,他的眼睛终于浮现了微弱的情绪波动。
“若我为帝,普天之下的众生命运,是否皆在我手?”
太师攥紧龙头拐,缓慢点头:“毋庸置疑,众生都匍匐在你脚下。”
楚思平闭上眼。
西北防线很远,他没有去过国境,叛国二字没有带来真切的实感。
少年时读过的圣人典籍也很遥远,那些言论,那些史书,全是纸页上泛黄的老生常谈而已。
他能真切感受到的,只有此时外祖的这一句话。
他的生没有退路,爱也没有。
广梧的几个骨干在柔妃陈暮的掩护下,带着慧妃顺利出了皇宫,赶到了守城军那里。
萍儿什么也没有带,手里抱着一个长匣子,小心地交给了不归。
不归郑重接过:“辛苦你了。”
她抱着这个长匣在秋风里驻足回首,长风刮起长发,天际入暮,世人垂暮。
“来吧,平儿,来置长姐于死地,就像你前世做过的那样。”
郁王带军协助康王对定王一派展开了锋芒,长丹陷入战乱。宗帝驾崩一月,诸王的夺位从冷战进入了热战。巡防军步步后退,最后和御林军勉强防住了皇宫。
就在所有人认定尘埃就将落定,西北边境传来急报——外域敌军夜袭突围,燕背坡再度失守,楚军一夜后退回解放前,损失的疆土十分难看。
西北粮草被敌军细作烧毁,外域伪王骁勇,带军拔下了楚军长守百年的塞上烽火线。镇国大将军陈固于燕背坡重伤、少将军陈涵于烽火线受敌袭,主将折损严重以致军心大散,诸副将难以维持大局,只能退出烽火线抵挡外域敌军入侵中原。
然而外域得知楚帝驾崩,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其军又擅长猛攻,竟一口气逼得楚军后退数里。楚军回过神来防住,立即派出信人死赶向边防城和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