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没有消散,变成魂魄。
也直到他亲眼看到为救他而死的爱人避人耳目重新出现,偷走了他的骨灰。
也是那时候,楚令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相知相爱只是一场piàn • jú。
原来蓝泽是所谓的攻略者,而他是被攻略的主角。
如果说被骗心骗命,楚令岑心痛,但仍旧能够自持,能够控制自己不生怨恨,仅仅心冷。
那么知道了什么是主角的那一瞬,恨意再也压制不住,蜿蜒长成参天大树。
什么是主角?
本来应该带大家走出末世,迎来新世界的,就是主角。
而他这个所谓的主角,他这个曾经承诺要带着所有人越过越好的人,葬送了人类的生机。
魂魄附着在骨灰上被宗慎带着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楚令岑用尽全力低头看了最后一眼。
也是在今天这样的万丈高空之上,穿过铅灰云雾,满目疮痍地大地上,他亲手测绘,一步一步丈量建立起的基地,被许多人叫做“末日希望”的地方,正在被丧尸和异兽摧毁。
城墙碎裂,房屋倒塌,哪怕隔着万丈之遥,楚令岑也仿佛听到了那些绝望的哭嚎。
后来他常常在想,世界放弃了人类,那些人,那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在一步一步被压缩生存空间,亲人爱人死去,一点一点走向绝望,却看不到一点曙光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
“你没说错,我恨你,也恨我自己。”
宗慎看不到他冷漠厌憎的目光,将这当做余情未了,他大大方方放开匕首,唇角勾起满含柔情的笑。
“为什么要恨自己?爱本来就是身不由己。”
楚令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喃喃道:“一百九十六年。”
宗慎当然不会特意去记自己过了多少年,但他猜想这个数字不是他们相识的日子,就是从他诈死到今天再见,他们中间相隔的时间。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人低低道:“距离离开故乡,已经过了一百九十七年。”
宗慎一愣。
“将近两百年的时光,我一直在想,等积蓄的力量足够,我该怎样杀了你。”
宗慎唇角的笑微僵,掩饰一样说:“你想杀我也不奇怪,我毕竟骗你了的感情。”
楚令岑:“直到现在,你仍旧在妄图用那些虚幻的感情,从我这里博取生机。”
“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卑劣的人,用尽手段也想活着。当年骗你的心你的命是想活着,现在想要利用你,也是想活着。”他了解楚令岑,也知道在这种已经完全没有秘密的情况下,坦诚的自私永远比虚伪的卑劣更好。
楚令岑似乎笑了,笑声又轻又悠远,却如同一记无声的锤子,砸在了宗慎身上:“你想活着,那些在末世再难、再痛苦也没有放弃的人也想活着。”
他侧首问:“你说他们被丧尸咬开血肉,被异兽踩碎骨骼,因为饥饿绝望死去,感染疾病挣扎而亡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以前从来不做无谓的幻想,却用了将近两百年来思考该让你用什么方式死去,是碾碎血肉,还是割开咽喉。”说这些的时候,楚令岑的声音并不扭曲也不激烈,平静地如同跟老友说起过去的事,甚至还有一丝悠远,宗慎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会造成那样的后果。”宗慎沉下脸道,他不再试图用温情打动楚令岑,“而且难道过错全在我身上?”
楚令岑:“你恶毒,我愚蠢,我们都有罪。”
宗慎阴沉地道:“你是一定想要我死在这里了,全不念一点当年的情分?你当年说过爱我,只要你有的,都可以给我,现在我只想活着,你把生路给我。”
他知道楚令岑从来言出必行,曾经他承诺可以给他任何东西,后来也果然只要有,只要他想要,都会给他。
楚令岑觉得可笑,他的故乡,他的同族千万的人死亡,在面前这个人眼里,是可以用轻飘飘的情分,和所谓的爱抵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