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跪坐在萧谡旁边,听得对面鞭子抽打在人背上的声音就不由抽抽,她视力太好,借着月光,能将对面那些侍卫皮开肉绽的背脊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孤不好教训,但这些侍卫都是为你挨过。”萧谡冷冷地道。
冯蓁道:“其实殿下你是罚他们连我这样一个小女君都没看住,居然跑到你屋子外面来了对吧?”
萧谡瞥了冯蓁一眼。
“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该感激我,我替你试出了这样一个漏洞,他们将来就不会再犯错。”
萧谡又瞥了冯蓁一眼,倒是看错了她。不过想想也是,能拿箭射杀贼子的女君,又如何会为眼前这一点点血而害怕。
“你这是来谢孤的,还是来气孤的?”萧谡问,“三更半夜把人吵起来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冯蓁定定地看着萧谡,“我是怕殿下你以为我不当真,所以虽然阿姐不许我来你府上,我还是翻墙出来了。我会报答你的,萧谡。”
冯蓁从天朝来,虽然知道这里直呼其名其实是十分无礼的,可她们那个世界,郑重的叫人名字才是敬重。
萧谡揉了揉眉心,“你今后别再翻墙出来,孤就当你报恩了。”
冯蓁在垫子上侧过身,朝萧谡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直起身之后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殿下你在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起作用,不过我是说话算话的人,今日来就是特地跟你道谢的。”
冯蓁的郑重让萧谡有些吃惊,他其实并没有帮冯蓁,的确如她所说,那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她不过是送上门来欠人情而已。却不曾想,她一个小小女君,为了这一份诺言,又半夜翻墙走路过来。说不得叫萧谡看她也认真了半分,让他嘴里却道“能不说那前半句么?”冯蓁抿嘴笑了笑,夜色下她的眼睛真的很美,映着天上的月光,流光溢彩,澄澈净美。
这样的小女君,哪怕无赖又淘气,也叫人很难生出多大的气来。“再有下次,孤不会再见你,直接让人把你绑了送金吾卫去,让长公主上门去领人。”
冯蓁朝萧谡吐了吐舌头,“殿下别忘了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小老鼠也有大用处的。”
萧谡摆摆手,示意杭长生过来送冯蓁回去。
冯蓁赶紧道:“殿下,我还想给你弹支曲子。”冯蓁说着就从背上将她背来的箜篌解了下来。
萧谡用大拇指刮了刮额角,“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不睡,孤还要睡呢。”
冯蓁道:“你睡你的呀,殿下,我在你窗外弹就好。”
“我耳朵比较挑剔。”萧谡说得委婉。
冯蓁歪了歪头道:“我先弹片刻,殿下若觉得不好,我立即就收手行吗?”冯蓁眼晶晶地看着萧谡,就差没开口求他了。
“孤觉得你不是来报恩的,这是来报仇的吧?”萧谡又刮了刮自己的额角。
“你赶紧进去睡吧。”冯蓁催促道。
萧谡却没动,盘腿坐在团垫上,“你还是赶紧弹吧。”这明摆着是即刻就要叫停的意思。
冯蓁其实对自己弹的曲子也没多少信心。那是桃花源里的白玉碑上今日才出现的一支曲谱,她用箜篌试过一次,高昂处琴弦无法拔高,一拔高就会断弦,而低矮处,琴弦又无法转过那低沉。她琢磨着估计跟九转玄女功一般,需要以白息引导。
但箜篌又无法带入桃花源,冯蓁这才想到了萧谡,以他白息的浓郁度,足够她试着弹一曲了。她这是谢恩和薅羊毛齐头并进,两不耽误。
萧谡见冯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三口,又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才满怀虔诚和敬意地将手放到了箜篌的弦上。瞧着倒像模像样,他不怀疑冯蓁的箜篌弹得不错,王公世家的女君从小琴棋书画都是有名家教导的。然则名师未必就出高徒,她们的琴艺娱乐娱乐还行,离真正的大家那就差太远了。
冯蓁呼吸着萧谡身上散发出的白息,再将那白息顺着筋脉引到指尖,轻轻地拨动了琴弦,仿似有水波从她身周涟漪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