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论经讲道的老人捻了捻长长的胡须,看着薄薄窗户纸透进来的黯淡的光,道。
原本在台下听着师父讲经都快听睡着的小陶一听这话,立刻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兴奋道:“那师父,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有雪堆可以玩啦?”
兰丰山这里难得下雪,小陶自小被送上山修道,如今长到十一二岁还没见过几场像样的雪。年年腊月时节,天空飘下比柳絮还小的雪粒子,在树上堆薄薄一层,连地面都很难洇湿,更别提能堆厚厚的雪层了。
从前师兄带着他下山去参加道长们的讲经会,会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就有不远万里而来的昆仑山的小道跟他说,他们那里一到冬天都下鹅毛大的雪,给他们扫洒庭院造成了极大困难,不过也正好可以打雪仗,堆雪人。
兰丰山上就这么小小一座道观,他师父除了他就只有他和他师兄两个弟子,雪仗是打不起来了,毕竟他师兄生性冷淡,又比他年纪大,有力得多,单方面挨打没什么意思,但还可以堆雪人啊!
台上的师父看着台下小弟子已经满脸畅想,忍不住板起了老脸,训斥道:“玩玩玩,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今天的课业做了吗?昨天让抄的经书抄了吗?分给你的庭院今天扫洒了吗?”
这一连三问,直接将小陶从朝阳的向日葵问成了低垂的杨柳枝,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从兴奋到蔫了吧唧,撅着个小.嘴望着面前摊开的旧经书。
台上的师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将目光望向自己一向沉稳可靠的大弟子:“逢灯,大雪封山,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被点到名的陆逢灯起身应道:“明日弟子就下山去采买米面回来,后院地里最后一批白菜和土豆该收进地窖了。还要买些肉,盐和调味料,把肉腌制起来挂到厨房。快要过年了,鞭炮也要采买一些。这几天如果天气好,铺盖要趁早晒一晒,弟子还要去后山多砍些柴火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临近年关,平常道观里画的吉祥符也可以拿出去卖了,多换些银钱回来,可以给道观里的人各置一件新衣服。”
师父点点头,捻了捻胡子,看着大弟子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赞许道:“不愧是逢灯,不管什么事,交给你我总是很放心。”
面对这样的夸奖,陆逢灯的脸上依然不见什么喜悦之情,只是躬了躬身,道:“多谢师父夸奖。”
坐在座位上的小陶越发不满,脸上都皱成了一团包子。
师父眼见自己的小弟子耍小脾气,也不在意,而是清了清嗓子,道:“那明日你就拿着吉祥符下山去吧,早些回来。”
陆逢灯道:“是。”
师父这才施施然下了台,临出门前,他听见自家的大弟子冷静地询问自家的小弟子是否要一起下山去,然后他就听到小弟子欢呼雀跃的声音。
师父捻了捻胡须,动了动耳朵,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出门去了。
第二天天气还好,虽然无太阳,但天光微亮,看着不像是要下雪下雨的样子。
师兄背着包袱,带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师弟,趁早一路下山去了。
兰丰山距离最近的镇子有些距离,他们一来一回,再加上卖吉祥符,采买东西,统共要一天的时间,中午就在镇上吃饭。这也是小陶如此兴奋的原因,到镇上不仅能见见新奇的东西,还能吃到好饭。
临近年关,道观里平日帮忙做饭的大妈回家过年去了,这几日小陶都吃师兄烧的饭。可是师兄烧饭真的很不好吃,除了咸味就没有其他的味道了,好不容易吃一次肉还总是咬不动,腮帮子都咬酸了。
小陶一路上十分兴奋,师兄照旧沉默无言。
两人一路慢慢步行,终于走到了镇上。
临近年关,镇上过年的气氛也很浓厚。师兄弟两个赶了早上的集市,在摊位上售卖道观里平常画的吉祥符。
他们两个都是道士打扮,兰丰山上的道观平日里香火也还可以,附近镇子里认识他们的人自然也不少。再加上大的那个姿容俊秀,瞳孔黝黑,看人的时候十分专注,叫人撞上他的视线脚下就有点走不动道。而小的那个天真可爱,活泼好动,吆喝卖力,再加上吉祥符价格也很便宜,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几张回去讨个彩头的。
甚至还有好事的大妈热衷做媒,买了吉祥符不走,拉着陆逢灯的胳膊询问:“不知小道长年方几何啊?我听说有的道派可以娶妻生子,那东家的姑娘家境富裕,人也漂亮,曾经见过你的,她还去过你们道观好多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