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周五休市后开始,准确地说是从休市前的这个午后开始,血色的阴霾就一丝丝地开始聚集起来。
但也只是一丝丝。
这些最早崩溃的人,无不是泡沫经济过程中最狂热的赌徒。他们到底是借了多少钱,在多高的点位入场的,因为这第一天的下跌就彻底绝望,这需要后续的调查。
现实是魔幻的。
从陶知命重生的86年初算起,这三年多里,霓虹股指涨了3倍。
按照这个涨幅,赌性不是那么大的那些,长期持有的那些,真的扛得住这一波所谓“血色星期五”。
就算是各大媒体,也只不过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特别热的新闻素材。记者们像豆子似地撒出去了,在各处采访着。
既着惨案,也希望从各种人那里得到一些反应。
周五下班时间到,东京街头骤然就拥挤起来。
经过五年泡沫经济的浸染,本来拘束的霓虹人,特别是赶上了好时代的一代霓虹年轻人,无不开朗而自信。
“打扰了,霓虹股指今天下跌了2800多点,请问您知道这个消息吗?”
银座附近一栋写字楼的楼下,记者逮着刚刚走出办公楼的年轻社员采访着。
“听说了!”社员笑容满面。
“您有进行股市的投资吗?今天的收益如何?”
“我的话,因为入职还没有满三年,所以没有多少钱进行投资呢。”社员轻飘飘地说道,“但持有的几支股票,今天意外地都没有跌,反而涨了一些。大概,赚了13万円吧。”
“真是太厉害了!”记者很意外,“您投资的是哪几支股票?”
社员目光一动,就乐呵呵地说道:“自从听说陶会长以特别理事的身份参加了大藏省和央行的次年国债发行协调会,就相信关于他的fēng • bō应该已经结束了,所以买了陶会长过去投资的那些上市会社,比如万代和基恩士……”
这种别人亏得出血而我赚了的满足感,让这个年轻社员今天很嗨皮。
而且,这种行情下,肯定有人急急忙忙想从暴跌的股票中抽身,寻找更有潜力的股票啊。今天表现优秀的那些,接下来也许会涌入很多买家。
普通社员有自己的小心机,多宣传宣传这几支股票,等新来的买家把价格再抬高一点,不就可以套现离场了吗?
有这样的幸运儿,更多的还是今天真的亏了。
尽管如此,面对记者,还是都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股市就是这样啊,有时候涨有时候跌。如果要进行股票投资,没有强大的心里素质,是不行的呢。”
“那您认为,这次下跌,等到重新开市之后会涨回去吗?”
“那是当然的了。”回答言之凿凿,“我可不是短期投机者,长线投资看的是霓虹整体经济实力的发展。实际上,我对加息的措施十分欢迎!只有那些不理智的投机者都失望离开了,股市才能重整秩序,积蓄力量再次出发。我对霓虹的未来,非常有信心!”…
酷酷地欠了欠身离开,中年社员上了电车,翻着报纸的手却捏得紧紧的,骨节发白。
时代的巨大惯性里,这一天的下跌只在那些崩溃了断的人那里是天塌了,狂欢仍旧在继续,而且是跨年的超级加倍狂欢。
股票还捏在手上的,只要还没卖,就不算亏了,反正还会涨回来。
钞票是真实捏在手上的,在就业完成不是问题的这个时候,手上钞票人多的到处都是。
每年的12月31日,被霓虹人称为“大晦日”。这一天,就像是夏国的除夕。而晚上的固定节目,就是自1951年开始播出的红白歌会。
由nhk举办的这个节目,将女歌手分入红组、男歌手分入白组,进行歌手对抗赛。
于是这个周末就很吊诡,一方面是关于霓虹股市暴跌和央行大藏省公开战争的尖锐讨论,一方面是覆盖全民的节日情绪、对平成元年红白歌会的超级期待。
在11月就完成的出场歌手甄选中,尽管当时陶知命身陷“金权交易”丑闻,但waar旗下歌手这一年着实耀眼。因此,以坂井泉水为首,不仅美依飞鸟和南云千代的组合被列入出场名单,就连河合园子和工藤静香也凭借陶知命在那个时候搞“大新闻”时“歌以咏志”时期所拿出的歌杀入公信榜,已经被很多人称为平成元年红白歌会的遗憾。
而这天,因为nhk在头一天记者会上宣布的一个消息,有更多的人准备收看晚上的歌会。
这个消息很离谱:因为waar以音美乡和木村拓哉为双主唱的摇滚乐队本来就是白组的出场歌手,而陶知命当时在《昭和时代最后の回响》最终回节目及中森明菜演唱会上和摇滚乐队一起进行了表演,因此被列入特别的表演嘉宾及特别的嘉宾审查员。
红白歌会每年都会邀请10位来自演艺界、音乐界、文化界、媒体界等行业的名人,不仅担当评审,还会和主持人有不少互动,是节目看点之一。
以陶知命在音乐界的“成就”,担任这个嘉宾审查员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不仅作为嘉宾审查员,还会进行一次表演,这传递了一个很重要的信号:关于陶知命的“丑闻”指控,大概是已经过去了。
因为按照惯例,表演嘉宾是不能牵涉到丑闻的,特别是影响很大、实锤了的丑闻。
现在他居然能同时进行表演和评审,这不是离谱是什么?这说明,陶知命牵涉所谓“金权交易”的事,终于落下帷幕了吗?
更重要的是,陶知命还有别的身份啊:最年轻的百亿米元富豪,引发了桥本太郎辞职、宫泽喜二上台事件的人。
行走人间的金融之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红白歌会上?
这是不是大藏省和央行准备释放出来的一些信号?内阁里的战争结束了吗?股市暴跌,不论是公开了“不动产价格需要得到抑制”立场的内阁,还是主张金融紧缩的三重野复,都不太会直接出手这么迫不及待地挽救股市。那么,难道要借这个“金融之神”的嘴巴,说点什么?…
晚上6点钟,东京游艇母港中,陶然号和bravopeach号等游艇组成的豪华游艇船队准时启航。
这是bravosport特别企划的特别跨年活动。
陶然号的船票高达1500万円一张,其他中型小型游艇更是只提供包船。
植野洋介和赤岩阳水、小野寺留奈、入江雄太共同主持着陶然号上的跨年聚会,东京名流汇聚。
这是价值15万米元一晚的名利场,在这个霓虹股市突然暴跌的敏感时刻,即将上市的小野寺财富社长也在。以陶知命会出场的红白歌会作为背景表演,买得起船票的富人,今天晚上都打定了主意想要从小野寺财富这边得到些点金秘术,在重新开市后的霓虹股市中占得先机。
尾上缝也特地从大阪那边过来了,陶然号上正在举行红白歌会开始前的自助晚宴,而关东和关西都市圈中最受瞩目的两个女人却自然地聚到了顶层甲板的一个舱室里。
看着优雅贵气的小野寺留奈,尾上缝心目中涌现着羡慕的情绪。
真是好运的女人。
如果没有遇到陶会长,她会有如今这样的地位吗?年轻真是有优势啊,虽然她的长相不算最出色的那一批,但遇到他的时间,甚至在那位上田大小姐之前,这就是优势了。
这也说明,陶会长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于是尾上缝说道:“留奈夫人,之前从小野寺财富中退出的事,还请多多包涵。我们彼此都是十分熟悉的人了,您也清楚我的那些资金牵涉到的人实在太多。那个时候,也不是能由我做主的。”
小野寺留奈客气地欠身道:“您言重了,当时的状况,我们也是建议重要的私募客户先那样做的。毕竟,当时谁也不清楚事情最终会走向何方。”
“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尾上缝试探着问,“陶会长能受邀参加大藏省和央行的会议,又参加今晚的红白歌会,应该已经完成了谈判吧?”
“是啊。”小野寺留奈唏嘘地回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会长大人是不会想被人渲染成为所谓金融之神的。一旦被公众接受这种形象,现在就受到了来自各种各样的监管和压力。您也是做投资理财的,应该明白小野寺财富的上市,实际上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刻。”
看小野寺留奈一脸忧色,尾上缝认可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上市,可操作的空间自然会大上很多,不会因为每年例行和临时的监管、检查而束手束脚。而某一些特殊的人员,也更倾向于通过隐秘的渠道来打理财富,而不是备受瞩目的上市会社。
况且,现在股市大跌。等小野寺财富在下月底上市,如果行情还在下跌,那么一上市股价涨不起来就难看了。
想到这里,尾上缝试探着问:“所以,陶会长应该会做点什么吧?”
“没办法做什么啊。”小野寺留奈无奈地说道,“如果说股市会涨回去,结果仍然是下跌的话,小野寺财富都会失去信誉;如果说了股市会下跌,结果引发股指的加速跌落,又不利于小野寺财富的上市。而且无论怎么说,股市里总会有亏损的人,到时候就将矛头指向他了。”…
“……双刃剑啊。”尾上缝想想也是,但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于是不再绕圈子,直白问道,“留奈夫人,现在所谓‘金权交易’的fēng • bō已经过去了,小野寺财富是不是可以重新接受私人客户的资金了?”
“现在全力忙着上市啊。”小野寺留奈没有把话说死,“根据上市会社应该遵守的规则,大概要等到来年的四月份、五月份,才能确定新的协议文本,重新接纳重要私人客户的委托。”
“来年四月份?”尾上缝听得肝一颤,那么距离现在至少还有一百多天,而她需要支付一百多亿円的利息,“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小野寺留奈有点意外一样:“尾上夫人,难道说,周五那天您亏损了不少吗?”
“那……那倒不是。”尾上缝虽然之前就将资金委托给小野寺财富过,却不愿承认自己过于无能,马上就说道,“因为周五的行情,关西那边倒是更多人希望把资金交给我了。多分散一些投资渠道,也是降低风险的一种办法嘛。”
她其实是想问小野寺财富现在对于最核心的那些重要客户是如何进行投资的,但既然已经不是对方的客户了,不管从小野寺留奈这里还是从陶知命那里,都得不到任何提示。
“哦?”小野寺留奈笑了笑,“您现在所掌握的资金更多了?想分散多少出来啊?”
尾上缝一听有戏,立刻说道:“我可以拿出5000亿円!”
小野寺留奈吓了一跳:“5……5000亿?”
尾上缝爽了,得意着矜持地点点头:“没错。有这么庞大的资金的话,应该有特别的办法吧?”
小野寺留奈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嘴唇,惊疑不定地看着尾上缝。
这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但她可以先问问:“尾上夫人,这么庞大的资金,来源应该不仅仅是你在关西的普通家庭客户吧?”
“当然。”尾上缝迟疑了一下,既然眼馋过去这几年小野寺财富给她带来的稳定分红,就坦然说道,“周五之后,财团们都在寻找更多其他的渠道,帮助后面开市后进行股价的维护。这5000亿円里,有一大半都是财团的银行以及其他金融会社贷给我的。当然了,利率的政策很优惠,仍然按照加息前最低的来。”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尾上缝干脆直言:“他们越是这样做,我越担心年后的股市会很不乐观。利率虽然很低,也没有要求提供抵押,但一旦买入他们要求的股票却仍旧下跌,届时我仍然是要偿还本息的。这部分,我更相信陶会长的判断,毕竟他已经是亲自参与财团间谈判的人了。”
小野寺留奈听得心脏砰砰跳的:“这么多的贷款,纯粹都是信用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