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川信彦这是很厉害的一招,这些人心里都已经明白了。
当前的局势让崛川信彦不太相信这间屋子里的人只是想让他加快速度、给出更多诚意,而是得面对两个可能的结果:到底是要他崛川信彦让出利益、将来只占小头,顶多在第一劝业财团内部的份额比现在略高,还是干脆干掉他。
所以他说服第一劝业财团的其他大股东,邀请陶知命以消化第一劝业财团现有坏账的方式成为一个新的大股东,并且担任会长。
事情果然如此发展的话,那么第一劝业银行变换“新主人”的目的就已经接近完成,崛川信彦没有辜负大家对他“加快速度”的期待。担任会长的是陶知命,那么第一劝业银行更不可能像他们担心的那样,是不是与与芙蓉、三和另有计划?
毕竟献祭自家财团来完成更大的计划这种行为太疯狂了。
可是,这下又将陶知命推到了火上来烤。
第一劝业银行的果子居然先被他陶知命吞下去了,那你们另外三家财团心里不会有想法吗?陶知命的实力暴涨,他的野心会不会也膨胀呢?
裂痕制造完成。
你们能同意陶知命先吃下第一劝业银行这个果子的话,那你们从哪里找补回来?得给我个方案,如果对芙蓉、三和的分配还是原来的方案,那就说明你们在第一劝业银行这边有别的目标。
陶知命是不可能让份额给你们的,所以你们是在馋我喽?
目的试探任务完成。
最后你陶知命肯答应到第一劝业银行来做会长的话,就成了我崛川信彦的领导。我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些回报?
这个回报当然不是金钱上的。
你明知藤原裕子当年有什么经历,还以她为切入点搞事,你是不是还知道了更多的事,比如春野雪依的事?
所以你到底是想让我死还是只图利益,给个痛快话。
只图利益的话,我也服你,以后是你手下了,你难道不需要办脏事的人?
你对八幡研究会这么上心,不就是为了公明党议员的影响力,好让桥本太郎那样的人继续围着你打转。我不做会长了,专心去经营八幡研究会,是我更熟那边还是你更熟?
而且不管你们怎么决定,我都已经在这么做了,你猜我有没有开始布置后手埋雷?
死或生,底线摸清。
如果这些都是我多想了,你们确实没有敲打我、压制我的想法,表示还是维持原计划。那你们看,我崛川信彦让第一劝业财团其他大股东在坏账危机下让步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想办法支持我,让我有足够实力借这个机会翻身成为大股东。
我实力大增、有决定权了,如果后面还想继续一起吞下芙蓉、三和的计划,那么福本雄等人的事是不是快点处理干净好让我安心?
“所以说,把局面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安倍太郎听着他们的讨论有点烦躁,也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喘了一阵气,“陶会长,你到底怎么想的?”
陶知命看着他,这家伙不是应该今年就挂了的吗?他那儿子安倍晋九今年要继承老爸的衣钵,开始蓄势了。
不过也是,今年还没过一半呢。
“高木桑这不是已经代任会长了吗?”陶知命笑道,“效果很好啊。”
安倍太郎一愣:“这是目的吗?”
“当然,准备在将来真正置崛川信彦于死地的,又不是靠福本雄和小池隆也、木岛元一。”陶知命收起了笑容,看着他们缓缓说道,“田中大人甘愿不惜声名,做出这样的牺牲,当然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祭品!”
“那么,是准备对崛川信彦说出我们真正的利益分配方案了?”住友成弥开口问道,“他会接受吗?”
“会的。”陶知命很肯定地点头,“他现在认清了现实。通过出卖自己原来的势力,一步登天成为第一劝业银行的主宰者,纵然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在我们眼中毕竟也全是破绽。而彻底失败甚至死亡的威胁尽在眼前,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何况将未来属于高木桑的那份利益暂时记在他的名下,条件应该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了。”
岩崎龙之介很佩服地看着他。
你说别人妄图一步登天是虚妄,你自己是凭什么做到这一点的?
陶知命如果听得到他内心的话,只会谦虚地摆着手:惭愧惭愧,因为老子开着挂。
但陶知命说的话,其他人听明白了。
原来这么做的最主要目的,是出其不意地击溃崛川信彦的心理防线,让他陷入对会不会被干掉的恐惧当中。
先让他见识过这么离谱的一帮人密谋的场面,清楚地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人现在代表了怎样的力量。
然后用非常大的支持,帮他把局面推进到现在这种第一劝业银行的坏账规模已经很庞大,而旗下由崛川信彦做主的第一劝业银行信托银行又确实干干净净地没有外来威胁、实力日趋雄厚。
于是突然一榔头砸下去,表示我们其实不太信任你,所以拿了一个你的大把柄。偏偏福本雄这个大把柄拿得太过于干脆和突然,显得筹谋很久。
崛川信彦吓坏了。计划进行了这么久,他这条自告奋勇的家狗已然高高跃起,要么顺利咬到肉,要么无可借力被敲打下来。
现在崛川信彦汪汪汪:让我去咬吧,咬到之后,会叼回来分给你们的,多少赏我一点。
厘清了这个局面的人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陶知命。
这人太坏了,现在又准备多赏他一点,让他以为这些人真的只是为了利益。
也不足为奇,以陶知命所拥有的实力,如果只是为了干掉崛川信彦替藤原裕子和春野遥报酬,那并不难。让稻川会全力以赴就是,他崛川信彦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这么大费周折,当然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拿到第一劝业银行的利益。
可崛川信彦想不到陶知命会一下下地玩他,先饱怀对未来的期待开始计划,又在现在让他心情跌落谷底。
这还没完,又要给他重新的期待,表示我确实只是为了利益,至于什么藤原裕子、春野雪依,那些旧事我这么个花花公子像是会那么在意、情深义重的人吗?
等他摇头摆尾地把事情全部办完了,再通过田·中·荣这个绝对能起绝杀效果的顶级宿老一把将他拉到十八层地狱。
属实惨。
陶知命笑得灿烂:“诸位想一想,以春野雪依和藤原裕子的遭遇,我们这么对他,既是符合我们未来计划,也是十分正义的啊!”
岩崎龙之介觉得他脸皮太厚了。
你特么这次显然还是在对其他财团,在座的我们秀肌肉。
别再像上次一样对我起心思了,我这个人,不仅很牛批,很记仇,手段也能多到就算你们清楚最开始的计划,但无法因为中途的一个小变奏一眼看穿我的目的。
藏之介,你看到了吗?我不是不想为你报仇,我……我真的打不过!
遥远的大阪,高木仁八坐在崛川信彦原来的位置上,只觉得屁股底下有针。
“会长大人……我……”他站了起来。
崛川信彦微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再次坐下,语气非常和蔼:“现在,你才是会长。”
高木仁八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暴露了,至少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煞白的。而且,既然你觉得我是会长了,为什么还一直把我按在这里,也不离开?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崛川信彦松开了手,“这间办公室里保险柜的密码……”
说着他蹲到了一旁,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高木仁八瞳仁一缩,只见崛川信彦从里面拿出了一把shǒu • qiāng。
“就当做是玩具吧。”崛川信彦笑了笑,也不多解释,“那些只有会长才能看的档案,都在这里。”
他拿着那“玩具枪”在手上,却仍旧没有告诉高木仁八保险柜的密码。
高木仁八也不敢去看那些档案。
崛川信彦站在一旁,幽幽说道:“我不怪你,仁八。那些人,确实强大到令人无法反抗。就算我爬到了会长的高度,以为和陶大郎这样一个同样草根出身的人结盟是足够稳固的,却没想到他有我没办法拥有的实力。”
他的眼神也很茫然:怎么会有人,真的就像神一样,可以看穿未来的大小走势,让那些人忽略他其实还不算深厚的根基,只期待着他带来的回报呢?
这么多天,崛川信彦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以至于陷入如今的境地。
是野心吗?不,没有野心的人,是男子汉吗?
是不够谨慎吗?不,他的黑手套都黑得彻底,利益网络都足够稳固。他的白手套一尘不染,像高木仁八这样是个真正的经营干才。
是不够有实力吗?也许和住友成弥、三井真一郎那样的人没办法比,但怎么说也是第一劝业银行的会长啊!
为什么他现在成为了主宰,而自己仍然是条狗呢?
可没人想一直做狗啊。
“所以,都是命运。”崛川信彦拿着玩具枪,枪口却谢谢指着高木仁八的膝盖,“天命!”
高木仁八觉得自己快失禁了,崛川信彦现在到底准备做什么?
崛川信彦自己感叹完,看着高木仁八的样子,洒然一笑:“别紧张啊,我只是在等电话,毕竟……陶会长说过会尽快给我答复的。”
于是高木仁八觉得更害怕了。
等电话你拿着枪干什么?
现在,似乎两个人的命运,都会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起的电话来决定了。
根据陶知命的答复来决定。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墙上的钟那边,秒针转动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高木仁八汗如雨下,一下都不敢乱动。
某时某刻……
“铃——”
高木仁八抖了一下,汗把裤子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