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想多了容易神思疲倦,您先歇歇,老奴去打点新仆的衣服,这一季转换,人少不得要添添减减的。”一旁的罗妈妈说道。
老祖宗慵懒的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睛,开口问道:“莫远去看过的护卫队回来之后怎么说?”
“莫护卫说,暗卫队虽然养在庄子上,一直没有取用,只是队长按照规矩,勤于操练,不曾懈怠,忠诚可用,等候您的吩咐。”
“好”老祖宗点了点头,眼皮还未来得及抬起便说道:“挑个日子,派两个高手专程去护卫着真真,只是,别让她知道了。”
罗妈妈显然一愣,抬头看下老祖宗,老祖宗坐得很稳,她的眼皮深深的遮挡住眼睛,睫毛却在不安的怂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让暗卫暗地里去保护何小尾,可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是老祖宗从宫里回来之后知道了什么?还是怕何小尾另有它心?
老祖宗只是端庄的坐着,微微闭着的眼睛已经出现了泪意,她想起父皇在世时曾经叮嘱她要记着皇室看住丞相府,想起自己上一次去皇宫的时候那皇帝提起皇后许真言眼神躲闪,想起何小尾眼里满是恨意眼眶含泪,整个人就犹如抽筋剥皮一般。
这世上人人都知道丞相府的老祖宗是大长公主,可却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心头正是又苦又痛,一方面要守住丞相府的骨肉血亲,另一方面还要保护朱家的皇室,真是举步维艰,一生劳苦。
这好些时日老祖宗私底下也在想,到底骨肉亲子和朱家的江山来比,到底哪一个轻哪一个重,可是到了今天也没有想出头绪来。
何小尾从老祖宗的院子里回来,海棠便替他换上了练功所用的衣服,手臂上绑上沙袋,在原地蹲马步的时候何小尾的脑海里仔细地盘点着前世江无忧的生平。
好像就是去年,那一年的小年夜,皇帝曾经在宫中设宴款待众臣及其家眷,而这位江无忧作为离王府王爷的好友一同出席,可不知如何却在宴会期间被离王爷的王妃身旁的一个奴才撞破,那奴才当场便指认江无忧是他国奸细,江无忧立时就被人批捕入狱。
再往后的事情就久远了,丞相府被人针对开始蒙难,连自己也不知道江无忧究竟什么时候从牢狱里逃了出来,更不知道江无忧是在那一次入狱的时候伤了心肺,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一切都是化鬼时的匆匆一瞥。
何小尾闭上眼睛,心里竟对这个男人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江无忧此人心狠毒辣,手段高明,可是说到底了,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家国百姓,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做鬼的时候飘飘人甚至能看到江无忧派人在丞相府落难时的私下相护,很是难得。
练功完毕,草草沐浴出来,何小尾摊开身边的宣纸提起笔来,犹豫片刻又让人将笔放了下去。
丞相府里几个主子用的都是专程让人送过来的贡品,连笔墨也是贡品,容易让人看出这消息的出处。
想了一会儿,又让海棠去取普通的麻纸和寻常的笔墨,换了左手握笔,写完所有的消息,将墨吹干之后叠好给海棠:“这件事情非你来罢不可,明天一早你就把这个交给海生,让他想办法将这封信在八月十五之前递给江无忧的管家,叮嘱他万万小心,千万别让人查出身份。”
不管怎么说,这个江无忧曾经在前世帮助丞相府许多,到现在为止也未曾报还一二,如今能帮就帮一帮吧。
海棠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小心地将纸放到自己怀里,这才点点头:“您放心!”
“姑娘!”海棠压低的声音开口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听卢护院过来禀报,说从庄子上接回来的那个公子已经安到了旁边的清净院,只是身上的伤重,只怕两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只是两个月,真是便宜了他了。
“好。”何小尾点点头:“你告诉护院,让他派人专程守好了清静远,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千万不要让三姑娘闯了进去,万一惹了三姑娘,恐怕要用棍子鞭子招呼那一对母子俩。”
护院从内院里走出来,领了几壶酒直接去了郑重那里,好歹他们也是曾经的好友,在郑重换药的时候说了今天在酒楼前的事情,眼里满是担忧。
郑重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但经不住人的再三挽留,卢护院是个热心肠的人,跟人很能谈得来,这一次也是想找对方发发牢骚。
“之前在那夏侯爵府门前闹的一遭,恐怕整个城里的人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只怕闹得如此之大,惹得圣上不喜!”老护院一边说话,一边叹了一口气:“你说,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劝劝这位真真姑娘?”
正从握着酒瓶的手突然收紧,眼里含着了然的微笑,双眸发亮,畅快的大笑起来:“有什么好劝的?你家姑娘这样做才是真真对了!”
“什么?”
“你们丞相府的这个真真姑娘眼界格局真的是不一般!”郑重仰起头喝了一口酒,目光灼灼地竖起了大拇指,说话的声音很是清亮:“真想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是一个怎样精彩绝伦的人物,居然还能调教出来这样的丫头,你们这个真真小姐真的不一般,她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算得一清二楚,把丞相府在百姓之中的名誉推至顶峰,要为丞相府造势,为丞相府争夺民心!”
一旁的货物永远还在懵懂,郑重已经叹了一口气:“这位真真姑娘用的是兵法,想要的是皇帝迫于形式,迫于民心,不敢动丞相府,你看着那高位者权柄在握,似乎是无惧无怕,可他们心底里也是会怕的,他们怕的是民情,民怨,民言,更怕百年之后,那史官手里的笔,若是皇帝贸然对丞相府下手,只怕下面的民众心里也不同意!”
这般说着郑重又咽下一大口酒重重的,把手里的酒瓶给放下,胸怀中满是热血,又为自己怀才不遇而生出惆怅:“我虽是男儿,却不及这姑娘心思缜密,如果她是一个男孩子,我倒还真愿意辅佐他,沙场争霸,保家卫国!”
是的,如果何小尾并不是一个女孩子,恐怕以后那庙堂之上,那沙场之中,必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就冲着何小尾那份大智慧,郑重也愿以进入丞相府,做他门下的家臣,只可惜他只是一个女子,就算有卧龙凤雏的才华,也只能被人困于后宅之中了此一生罢了。
“真可惜!”郑重心里作痛,仰头就将酒给喝尽了,眼中似乎都要掉下泪来,不知是究竟为自己心痛,还是为何小尾而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