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摸着身后软软的靠枕,听着何小尾话里的意思是想要把军功送给随行的皇子。
“你可甘心?”
“陛下,臣女以为那一日在宫宴之上说的很清楚,许家从来不想要军功,许家要的是整个家国的海清河晏,百姓的盛世太平,不灭那些犯我边境的贼寇,誓死不还。”
皇帝听到这句话,手心猛然收紧不灭,犯我边境的贼寇誓死不还。
若是刚才整个丞相府满门男儿家死皇帝有哀无悔,此刻,心境已经迥然不同。
他的心就好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曾经他许诺过的永不相疑,可他还是怀疑了相爷。
曾经他还许诺过永不相离,可是他亲手毒死了发妻。
但是不能后悔,丞相府功高盖主太深,整个朱家的江山不能在他手里出乱子,否则对不起祖宗。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自己,是对的,是皇帝,就一定是对!
皇帝的手指颤了颤,哑着嗓子说道:“你去偏店服,你祖母回去吧,容朕好好想一想……”
何小尾磕头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就看见祖母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祖孙俩通红的双眼对视,彼此一言不发,互相搀扶往宫外走。
“你是要杀于王,所以才竭力主战,自请去边疆吗?”大长公主指尖冰凉。
“不是,今日竭力主战,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不得不战。”何小尾的声音湮灭在了空气里。
“护海晏河清,守盛世太平,好孩子,你跟你的父亲可真像!”大长公主轻轻念叨着这一句话,用力捏住他的手心。
何小尾望着脚下的漫漫长路,心里变得酸楚,因为她明白的知道自己和祖父和父亲都不相像。
他们才是真正的君子,自己可不是,重生之后,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却在盘算着自己利益的小人。
去边疆自己并非是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确有可怜边疆百姓的意思,可最主要的还是想去迎一迎许家有可能尚存的子弟,去笼络在军中许家已经涣散的势力。
曾经的父亲坐拥兵权,却只能对皇上俯首听命,无论旁人是说他迂腐也好,是愚忠也罢,她都知道这个时代最难能可贵的是君子气节。
但自己可不是什么君子。
在这乱世,自然以强者无尊,不管是卑劣也好,还是道貌岸然,即使要用小人手段,只要能守住自己家人的平安,百姓的太平,让有德者居皇帝之位,这个小人自己当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长公主声音轻轻的颤抖着问道:“当年你父亲真的说陛下心怀大志?”
何小尾会为冷笑着反问:“祖母觉得,他像吗?”
不过是前面言辞太过激烈,冷静之下,才借着父亲之言秒补一二,故意让皇帝心怀愧疚罢了。
皇帝若是还知道什么为礼仪廉耻,就应该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那番话。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睛,这样就能放心了,对于这个孙女,显然是比昔日活着的许真言更厉害的。
青春于蓝,而胜于蓝,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女比自己厉害,会因势利导,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用力握住自家孙女的手,嘴角含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如此也能放心去寺庙祈福。”
自己已经尽到了作为朱家皇室大长公主的责任,可是作为妻子,母亲和祖母总有那么一点保留。
因为知道他们是女子,所以从未想过女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威胁皇权,只能把一腔爱意都倾注到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身上。
也许是造化弄人,让自己的相公痛下决心,把所有的女儿家也带在自己身边,沙场历练,如此走上几遭,偏偏给了她最疼爱的孙女,从皇家对抗的余地。
大长公主想着孙女在大殿上冠冕堂皇的话,隐隐约约能猜去孙女想去边疆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军队才是许家的根基。
可是他的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孙女想要的是皇帝,不敢乱动丞相府的底气,而并非是推翻朱家的江山的力量。
从宫门出来,所有的仆人已经挨着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何小尾跪在地上叩拜随着他们一起前来的百姓告知皇帝会严查此案,还相府公道,整个宫门外欢呼声不断。
“多谢各位鼎力相助,大恩大德铭记于心!”何小尾郑重的对之前要替她挨板子的百姓的行礼磕头。
何小尾刚扶着大长公主上马车,就看见站在百姓最末背着行囊的郑重,遥遥对她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真真姐,你看什么呢?”许守信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颇为茫然。
“没什么。”何小尾说着,弯腰便进了马车。
马车移到丞相府门口,海棠便立刻把凳子给放好,人还没来得及和何小尾说话,人就立刻被童嬷嬷给隔开了。
回过头看了一眼海棠,海棠立刻会意点点头。
一进入丞相府的正门,他便立刻松开童嬷嬷的手,开口说道:“烦请嬷嬷帮我重新准备孝服,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