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复工,靳睿和黎簌各自忙了很久。
等到真正可以准备出发去江城,已经是这一年的5月份。
泠城的5月仍然是冷的,哪怕中午阳光最明媚时,气温也只有零上几度。
前些天下了几场雨,到现在人们还穿着加绒的厚外套。
下班回家,到家属楼楼区时,8点半,周围一片昏暗夜色。
黎簌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穿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东小路,迈进家属楼的楼道。
迎面而来的,仍然是生活气息的嘈杂:
不知谁家烧了饭,香气飘满楼道;不知谁家孩子在挨训,哭声嘹亮;也不知谁家开了电视机,以晚间新闻声音去抵抗孩子的哭声......
黎簌拿着从老板那里申请下来的请假单,一路小跑着进了家门。
她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换,直接冲进靳睿怀里:“我请好假啦!下下周,我们就可以去江城啦!”
“几天假期?”
“加上两个周末,有10天呢!”
黎簌很开心,在靳睿怀里拱来拱去:“到时候我要坐船夜游江城!”
“好。”
“我要去曹杰说的那个著名酒吧喝上一杯!”
“好。”
“还要看看桂花树到底什么样!”
“好。”
太开心了,所以黎簌下意识就问:“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靳睿帮她脱掉厚厚的外套:“因为爱你吧。”
出发前,他们一起去了金饰品店,把定制的两条细细金手链拿了回来。
用了姥爷攒给她的嫁妆,可又舍不得全都用,黎簌只拿出两块5g的小金条,给她和靳睿做了一对情侣金手链。
很细,但也精致。
就当做是姥爷陪伴在她们身边,对他们的祝福。
他们就带着这对手链,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江城。
5月初时,曹杰家里有事,先一步回了江城。
黎簌和靳睿出发那天,只有赵兴旺和楚一涵在,两人陪着靳睿黎簌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赵兴旺和楚一涵已经搬进了李红萍家原来住的房子,现在和靳睿黎簌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有什么事,2分钟就能碰面,可两个姑娘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见面就凑在一起。经常被赵兴旺吐槽,好像八百年没见过面了似的。
起了个大早,路上楚一涵挽着黎簌的手臂,懒洋洋地靠在车子后排。
她们像高中时蹭靳睿的月包出租车时一样,凑在一起,分享着各自工作中的小乐子。
南方城市已经遍地花开,这座小城在清晨仍然只有1、2度的气温。
怕两个姑娘冷,车子里一路开着充足的暖风。
日光从东边晃进车子里,烤得黎簌脸皮发烫。
靳睿坐在副驾驶位置,偏头看了一眼,黎簌正在兴奋地和楚一涵聊着江城,眼睛发亮,神采奕奕。
看得出来,她对这趟行程十分憧憬。
楚一涵的大学是在江城念的,对江城多少有些熟悉。
她建议黎簌,一定要去尝一尝江城特有的醉蟹。
“醉蟹是什么?”
“用酒和调料生腌的闸蟹,很好吃!”
“会比蒸螃蟹还好吃?”
“当然啦,我吃了一次就爱上了,味道很绝,还有一点点酒的醇香。”
泠城这边寒冷,又不沿海,对海鲜没有什么讲究。
哪怕这几年经济发展得好了些,海鲜市场也还是那么几样。上了岁数的人仍然习惯只在煮火锅时去市场买一些冷冻的切割蟹子和虾,这是经年养成的习惯。也只有出去过的人,才对真正的鲜活海鲜吃法,有些研究。
没尝试过的总是让人期待。
所以说到醉蟹,黎簌十分向往:“那我可一定要尝一尝。”
楚一涵说,江城盛产闸蟹,有一年十一她去大学室友家里做客,室友家里住在江城郊区的小镇上,门口有一条小河。那个季节,螃蟹多到会从河里跑出来,甚至跑进人家院子里。
黎簌羡慕死了,把头从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缝隙里钻到前排去,戳一戳靳睿的手臂:“靳睿,你说江城那么好,还有螃蟹吃,你怎么会喜欢在泠城呢?泠城只有冷冻切割蟹呢。”
靳睿握住她的手:“泠城没有螃蟹,不是有你么。”
楚一涵靠回座椅里,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的闺蜜和男朋友,然后踢一踢架势椅的椅背,和赵兴旺说:“赵墩儿,你学着点儿。”
正在开车的赵兴旺想了想:“那我怎么说?不然我给你唱一个吧,‘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
黎簌笑疯了:“这歌也太老了吧!”
“不知道,反正我爸一惹我妈不痛快,挨骂之前就抱着我妈唱这个,就能把人哄好。”
最近赵兴旺的妈妈对楚一涵有所缓和,主动约楚一涵去家里吃过几次饭,还给楚一涵买过化妆品和小背包。
楚一涵的妈妈本来不同意他们的,但看着赵兴旺妈妈那么殷勤地和她女儿走得近,楚一涵妈妈又生气了,也天天叫赵兴旺过去吃饭。比着似的。
现在两家都不再为难孩子们了,变成了两个妈妈争风吃醋的战争。
楚一涵和赵兴旺搬到家属楼后,如果其中一方的妈妈过来送几斤肉,不出三天,另一方的妈妈肯定也要买上更多的东西送来。
提起这事儿,赵兴旺也头疼:“你俩去江城可别太久啊,我妈昨天买了十斤羊肉卷过来,现在你们和曹杰都不在,没有战斗力。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想买点冰棍儿都没地方冻,等你们回来,咱五个煮火锅吃。”
黎簌说:“包在我身上,我一个人能吃两斤!”
楚一涵就去捏她的腰:“你哪里吃得完那么多?这么瘦!”
“我该丰满的地方也是有肉的!”
“哪呢?我摸摸?”
“一涵!你现在怎么像个流氓,是不是和赵兴旺学的?”
“谁学他,我觊觎你很久啦。”
“天呐!救命!”
“哈哈哈哈哈!”
两个姑娘在后排闹起来,大大咧咧的,说话没个避讳,笑声却清脆悦耳。
赵兴旺和靳睿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眼无奈,却也满眼宠溺。
车子开到机场,楚一涵和赵兴旺送他们进去。
听曹杰说江城天气非常好,街上已经有女孩子穿裙子了,特地打了视频过来,叫从未去过江城的黎簌,千万千万别穿得太厚。
机场里供暖不错,黎簌脱掉厚外套,递给楚一涵:“帮我拿回家吧,我就不穿啦,免得到那边被人笑话。”
楚一涵笑着:“等你们回来我和赵墩儿来接机,到时候给你们带厚衣服。”
黎簌去抱楚一涵:“一涵,你太好了,撒浪嘿!”
靳睿出门时就只穿了一件卫衣,围着围巾坐进车子里,看见黎簌脱掉外套,把围巾摘下来帮她围好:“停机坪上冷,别着凉。”
这是黎簌第二次坐飞机,第一次是和黎丽离开泠城时。
好像人真的会选择性失忆,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登机流程,也不记得飞机飞上云霄时,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觉了。
连飞机上有空乘姐姐这件事,都被从记忆里抹除掉,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所以她像是第一次搭乘航班一样,亦步亦趋跟着靳睿。
兑换机票、托运行李、过安检、拿着机票去登机口,直到靳睿想去洗手间时,黎簌也一直跟着他,差点进了男士那边。
靳睿停下脚步,黎簌就撞在他背上,捂着鼻子抬眼,语气不善:“你怎么突然停了?!”
被质问的人无辜地指了指头顶的男士标志:“再不停,你要和我一起?”
黎簌顾着小面子,嘴硬:“我就是走神了!”
说完一扭头,往女士那边走去。
出来时,靳睿已经等在外面。
差不多能猜到,上次离开泠城,她应该是随妈妈坐过飞机的。
但她完全没有提及。
也许黎簌觉得,那是不开心的回忆吧?
靳睿怕黎簌难受,想哄哄她,拉了她的手。
但还没开口,小姑娘已经抬眼,和他视线相对。
她眼里哪有半分悲伤的样子,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期待:“靳睿靳睿,我太想吃楚一涵说的那个醉蟹,下飞机我们就去吃么?”
“行,下飞机就去。”
本来曹杰是想要接机的,也想带着那群朋友给靳睿黎簌接风。
但出发前一个星期,靳睿就给他打过电话,说黎簌没去过江城,这次请假的天数有限,先带她四处走走,吃一吃特产,然后再去见朋友们。
很巧,机舱里的电视在播放江城醉蟹的介绍片,黎簌看得直咽口水。
起得太早,她很困,靠在靳睿胳膊上,昏昏欲睡,也不忘念叨:“下飞机就去吃醉蟹。”
靳睿帮她掖好毯子,声音柔和:“好,下飞机就去吃。”
航班遇到气流,稍有颠簸。
黎簌在睡梦里紧蹙眉心,还以为自己是在去帝都的航班上。
她忽然呓语:“靳睿!”
手被人握住,温柔轻拍手背,安抚着她的不安。
黎簌挣扎着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是在去江城的航班上,可能她叫的声音不小,周围有其他旅客投来视线。
只有靳睿,毫无半分嫌弃,依然温声,像哄孩子:“不怕,我在呢。”
他还逗她:“怎么了?梦见我从飞机上掉下去了?你没救我么?”
黎簌因为在公共场合喊了梦话,这会儿有些丢面子,用毛毯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看着他,无声地传达——
怎么办,我好丢人啊。
靳睿把她揽进怀里,笑着:“不丢人,还有半个小时,到了我们去吃醉蟹。”
下飞机后,他们取了行李,打车直奔饭店。
黎簌对醉蟹心心念念,却不想自己居然海鲜过敏,起了一脸小红疹子。
本来是没发现的,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和初到江城的兴奋鼓舞着她。
黎簌和靳睿手牵手走在江城的夜色里,欢呼着“哇江城好美”“这里也太温暖了吧”“空气好润哦”,一路边逛边买,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酒店。
酒店的沐浴露味道很好闻,黎簌心情大好,洗过澡穿了酒店的浴袍,故意露了半个肩膀给靳睿看。
“靳睿,你看。”
“撩我?”
黎簌有恃无恐,他们又没带安全措施过来,撩了又怎么样,靳睿心疼她,没有措施才不会乱来。
其实她非常坏,喜欢看靳睿动情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