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六刻左右,高贺未能等到束慎徽现身。皇宫南门一带,看似依旧平静,实则陷入了混『乱』。正如高贺当时的心情,充满恐慌,甚至是类似于绝望的情绪。
显然,消息走漏,计划失败了。
但在短暂的恐慌过后,高贺很快就冷静了来。
他从未敢轻视对方。在等待今日朝会到来的时候,他起意谋划,便不敢笃定一定能够当场将人击杀。
万一不,对方必会反攻,而陈伦,便是其手中的刀。
高贺早做好了应对的行。昨夜起,便派人严密盯着陈伦和他的手,严防任何调兵之举。
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刀兵相,无可避免,就看最后谁手里的刀更硬了。今晨败之后,他第一时间绷紧,只要陈伦那里任何的异,他将毫不犹豫,立刻以阻止图谋作『乱』的名加以干涉。
谁知陈伦那里静悄悄,始终毫无静。
不但如此,束慎徽不了人。但据昨夜藏在王府附近的暗探报告,今晨,他确实如往常那样出发去往皇宫了。
那么出了王府后,他去了哪里,暗中到底在谋划着怎样的行?
正当高贺心急火燎之时,突然收到消息,那人竟早已入了宫,不但如此,此刻,他人就在宣政殿内,如常那样,主持今日朝会。
高贺做梦没想到,会是如此一个结。
如同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他措手不及,彻底『乱』了章法,更是猜不透,他的对手,究竟是想做什么。
束慎徽会就此作罢,当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情况之,高贺怎敢贸然前去上朝。
不止是他,至此时刻,少帝未『露』面。
今早他冲到南门之后,在那里站了许久,最后失魂落魄似的回了寝宫,闭门不出。
看这样子,他今日是不打算去宣政殿了。
毕竟是个小儿,出了这样的,不敢去直面,很是正常。
高贺并不在意那少年皇帝此刻如何做想,他的当务之急,是应对这如同火烧眉『毛』的『乱』局。
在五更鼓后,百官聚宣政殿内等待升殿的这个时刻,高贺正在李妃处紧急商议对策。他原本寻兰荣,他却不来,只带了一句话,说什么少帝受惊过度,他需伴驾保护,叫高贺不必顾忌,无论何等对策,他悉数赞同。
高贺当场破口大骂,知兰荣不妙,吃准自己还要一搏,现在躲到少帝身后去避风头了,全都推给自己。
他是可以,自己却真的没了退路。
他的神『色』阴沉无比。李妃则是气急败坏,面带惊惶之『色』,厉声叱骂他无用,不足,败余。
“这回是的主张!埋伏人在他入宫道上,一举击杀!如今这模样!是要害死老身和陛不?”
高贺的眼底掠过一道阴沉的杀气,手握紧拳,捏得骨节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到如今,只一个办法了。先帝遗旨!”
朝会之上,当众宣明先帝遗旨,随后当场将人击杀。
不管束慎徽意欲何为,对于他这一方而言,刀剑既已出鞘,剩只白刃相了。
实上,那道遗旨,是一直以来他们恃无恐的最大的倚仗。那是一拥无上权威的利剑,甚至能够凌驾在当今皇帝之上的至高法宝。了这法宝,他们便拥正当的地位,还可以随时发难的主权。
李妃咬牙:“照准!”
人手安排不是问题。现在最大的一个变数,反而在于少帝。
她再想到今早少帝的反应,懊悔不已:“怪我当初大意,高看了他,竟将先帝遗旨给了他,如今在他那里!这就随老身过去!”
高贺暗怨这老货糊涂,心里转瞬便做了决定。倘若少帝不予配合,那便休怪他强索。他李妃说完便喘着气,在宫人的搀扶匆匆起了身,往帝宫赶去,自己忙紧随在后,不料,刚到殿口,脚步一顿。
原来少帝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来了,人正立在阶前,身后站着贾貅。他腰间佩剑,神『色』森严。
其时前方宣政殿的方向刚又响起了一道催朝的鼓声。少帝身后的光已是微亮,映得他的面『色』带了几分苍白,眉目却透着冷煞之气。他的目光看了过来,高贺竟感觉到了几分子的威势,由不得他微凛,只得跪地拜。
李妃道:“陛来得正好!已到此地步,再无退路。须立刻拿出先帝遗旨治办了!”
高贺觉察少帝的目光从李妃那里移向自己,再次一凛,抬身解释:“陛!如今已是鱼死网破之局,他不可能当没。即便先前他对陛还几分假意顺服,往后他必会发难。陛实是已经到了危,再不可犹豫!”
他说完,那少年盯着自己,只得低头,再次俯伏在地。片刻后,正当他忐忑不安之时,听到一道声音自头顶幽幽而起:“都给朕去上朝吧!今日朝会之上,管好的人,不管摄政王说什么,一概照他意思去办,休要再争。”
高贺意识直起身:“陛!他要推举的姜家之女——”
“朕叫上朝去,管好的人,没听吗?“
少帝蓦然提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高贺一惊。
“不推她,难道推?”他又冷哼一声,“她是不是最合适的领战之人,朕比更清楚!不曾发兵就罢了,战已进行到此地步,耗举国之力,钱花了,全部铺排了,就这么收住?们这些到了此刻还在叫着退兵议和的人,朕不得不怀疑,不是真的蠢到一叶障目的地步,就是心要亡我大魏!”
高贺从未过这少年『露』出如此的咄咄『逼』人之态,心不禁发虚,慌忙叩首:“陛明鉴!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只是从前受过先帝遗命,担心他以战揽功,要对陛不利,是两害相衡,取其轻而已!”
他说完,再次俯首去,不敢抬头。片刻后,耳边除了李妃那焦急的劝声,不再闻听少帝发声。他再抬目,面前的少年自顾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头顶的方向,仿佛在凝神看着什么,便悄悄扭头循着望去,发现那是耸立在殿顶上的一尊高大的琉璃鸱吻。
从这角度看去,那鸱吻之首,仿若直『插』云霄,俾睨凡尘。
他一时不明所以,不敢再贸然出声,只得再次低头,心里吃不准这少年到底意欲何为,又贾貅盯着自己,心里焦躁,不敢『乱』,正无计可施,突然,耳边又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叫的人配合兰荣控制门司,陈伦阻在宫。”
“今早朝会过后,朕自会留摄政王。”
少年淡淡说完,转身离去,贾貅紧紧跟随。
高贺回过了神,胸心口狂跳,又一阵狂喜。
他明白了!这位少年皇帝,终于是了决心了!
如今北方战还没看到,以束慎徽的心计,今早朝会之上,当着群臣的面,他不可能和少帝翻脸作『乱』。除非他不顾悠悠之口,公然造反——倘若这样的话,他不必费劲心力去筹划这场北方大战了。何况,殿内还贾貅带着殿卫盯着。今早的朝会,他是翻不出大浪的,即便他要反击,须等到朝会结束之后。
他应是急着要将姜家之女推上统帅之位,这才坚持照着原计划上朝。
对于他们而言,牢牢控制住陈伦,是整件的键所在。
他不会想到,少帝比他更快一步。今日朝会过后,待百官散去,少帝难道是要将他当场诛杀?
高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倘若他是少帝,他只需夺权,然后将人囚禁,留着『性』命,以他继续稳住雁门大军。待战结束之后,收回军权,到了那时,是生是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了。
“臣遵旨!”
高贺朝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叩首,心中终于大定。
束戬走在去往的大殿的宫道之上,脚步如同踩在云堆之中,虚浮无比。
这个清早,他从南门回到帝宫,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当听到宣政殿的方向隐隐传来上朝的鼓声,他只想将殿门得紧紧,从此再不用出去了,不用和他的皇叔去面对面。
然而,那令他恐惧的催朝的鼓声,却始终不肯停。
在他第次接到宫人的传话,说摄政王领着百官在那里等待皇帝陛升殿,慢慢地,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已至此地步,他是不可能再逃避了。
这是他必须要去直面的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