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念头闪现而出的下一刻,他猛地灵台震动,瞬间,心脏狂跳,继而大汗涔涔。
火势越来越大,开始烤炙他露在外的皮肤,热风更是逼得他身上的衣袍舞动,他开始感觉到了疼痛,而耳边,僧人的诵经声和信众的哭泣声也越来越大……
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他是一个出家之人,入空门后的第一天起,他所有的苦持和修行,都是为了跳出轮回,脱离苦海!
末了,到了这一刻,烈火即将焚身,他竟还割不断尘世,憧憬来世?那么此前,那些曾支撑他一路走来的信仰,到底又算什么?
顷刻间,宛如山岳崩塌,他只觉脑海轰轰作响,胸中气血翻腾,人摇摇欲坠,几要呕血,完全没有留意,就在他的头顶之上,那轮原本鲜红的烈日忽然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陡然转为昏暗。
没有任何预兆,红日消隐,天昏地暗,四野大风狂卷,长安内外,如坠黑夜,只剩这处经坛下燃起的火焰灼灼,随风狂舞,耀眼璀璨!
伴着这突然降临的世界犹如即将陷入永夜的巨大恐惧中,僧人停止了诵经,官员惊慌失措,马匹挣脱束缚,狂乱奔窜,置身在野地里的民众也反应了过来,发出哀告之声,下拜在地,不敢抬头。
唯独那还苦苦挣扎在自己世界中的无生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在骤然袭来的黑暗里,一阵浓烟朝他卷来,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无生悠悠转醒之时,他仍闭着眼,感到身上似有火灼过后的隐隐疼痛。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定住了。
他仿佛置身在一辆马车之上,正在前行之中。
他一时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又将去往何地。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马车停住,门从外开启,面前来了一人。
是程冲。
那个当日将他从云落带离,又将他秘密送往长安的武夫。
对方态度也不复往日粗暴,显得很是恭敬,说,经坛焚火之时,恰日有蚀亏。
天意如此,摄政王殿下便顺从民意,不允其死。
“殿下命卑职转告,从今往后,你得自由,可去任何你想去之地,留任何你想留之所,做任何你想做之事。”
“殿下还说,北地有位你的知交,她应当很想见到你的面。在此之前,卑职先送你过去见她。”
程冲说完,朝无生行了一礼,关上车门。稍顷,马车继续前行,往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