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了,才喝了几口粥而已,小景的脸色就变了。
煞白煞白的一张脸上,写满了痛色,小景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前的衣襟。
冷汗顺着额发往下淌。
整张脸都汗津津的。唇色惨白得没有任何一丝血色。
但小景也没有说什么,又继续喝了几口粥,脸上的冷汗淌得更多了。
瞧着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柔弱得好像一阵风吹来,小景就会寸寸化作齑粉,随风散尽。
越无尘从旁关切地询问:“疼得很厉害么?”
的确疼得非常厉害,小景也没想到,他才喝了几口而已,胃里就跟刀子在乱绞一样疼。
可不吃东西的话,他会死的。
小景摇了摇头,强忍着胃里剧痛,又勉强往下咽了几口。
喉咙里的血腥气,就开始往上翻涌了。
小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真的无福消受这碗鸡丝粥了。
只能放下碗,犹豫了片刻之后,才把手伸向了蜜饯。
他没好意思捏大的,只捏了一颗特别小的蜜饯。
颤着手塞到了嘴里,那股清甜很快就在嘴里化开了。
好像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小景十分的满足,那苍白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笑容来,笑着说:“好甜啊,我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
越无尘听罢,却说不出来的难过。
说不出来的伤神。
眼前的小景带给了他宛如噩梦一般的剧痛。
不管是小景笑,还是哭,都能牵扯动他内心最痛的地方。
这是他的徒儿,他亲手养大的徒儿,悉心教导了整整十七年。
最后又被他亲手赐了十七剑的徒儿。
一年师恩算一剑,足足十七剑,一剑不多,一剑不少。
不仅断了林景浑身所有的筋脉,也连带着十七年的师徒情分,一起断了个干干净净。
越无尘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小景恢复记忆了。
可还会同当年一样,满眼信赖孺慕地望着他,微笑着唤他师尊。
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在那惨烈又无情的一十七剑下,又剩了几分?
越无尘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悄悄把脸转了过去,不忍心再看小景。
小景却只当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吃相。
又默默把想要拿蜜饯的手缩了回来。
也许是重伤未愈的缘故,小景格外的疲倦,很快就泛起了困意。
越无尘没敢离开,一直等小景睡熟了,起身为他掖好被子,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外头的天色也快亮堂了。
露水打湿了房檐下的青砖。
沈清源已经跪了大半宿了,因为自己也有伤在身,脸色看起来煞白煞白的。
见到越无尘出来了,沈清源神色复杂地抬头询问道:“师尊,小景他……”
“以后无外人时,还是唤他常轩罢,他并不喜欢小景这个名字。”
越无尘轻声道,望着头顶即将西沉的月亮,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的。
“他是凡人之体,你那一剑伤到了他的胃,他现如今进食很困难。每吃一口,都像是有刀子在胃里乱绞。”
虽然小景并没有说,他胃究竟有多疼,但越无尘之前为小景疗伤时。
小景昏迷不醒间,还在哽咽着喊疼,他终究不是林景,忍不住那些疼的。
沈清源听了,越发的羞愧难当。
当时,他去往王家时,已经打听过,小景与罗素玄狼狈为奸,罗素玄甚至为了小景,还御尸夜闯常家。
一夜之间,整个常家荡然无存。
常家上下都被罗素玄御尸屠戮了个干净,可身为常家少爷的小景,居然同罗素玄关系如此密切。
沈清源自然而然认为,小景不忠不孝,自甘堕落,委身于一个邪修。
再加上沈清源赶到王家时,正好遇见了林惊鸿。
在看见小景手里抓着林惊鸿的断臂,以及小景亲口承认是他把林惊鸿的手臂扯下来的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