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小景对罗素玄也没那般放在心上,否则又怎么会趁罗素玄重伤被关入地牢时,来人间的花楼里,这般放肆地寻欢作乐。
偏偏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个醉鬼,见越无尘的模样不错,立马过来动手动脚,醉醺醺地笑道:“呦,这年头连出家人都来花楼寻欢作乐了,还生得这么俊……”
越无尘厌恶极了这里的一切,当即一拂尘抽上去,将人直接打晕在地。
极轻盈地一跃至了二楼,那些姑娘们见道士来势汹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往屋里倒退。
越无尘从窗户翻了进去,一把攥住小景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沉声道:“跟我走。”
“我不要。”
小景挣脱越无尘的桎梏,自顾自地举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未来得及吞咽的酒水,顺着下巴滚落至了颈窝,弄湿了衣领。
“不许再胡闹了!”
越无尘提了个音,一拂尘将小景手里的酒壶扫落在地,啪嗒一声,碎成了残渣,厉声同那些姑娘道:“出去。”
吓得那些姑娘推开房门,赶紧一窝蜂地跑下了楼。
等所有人都走了,小景才抬眼,不悦地道:“她们走了,谁来服侍我?”
“小景,不要再胡闹了,你喝醉了,师尊带你离开这里。”
越无尘又要去拉小景的手腕,下一刻又被小景推开了。
小景抬起右手,举起一根手指在越无尘面前摇了摇,低笑着道:“不,我没有师尊,我早就没有师尊了。”
“小景……”
“嘘,你闻,今晚的风很香,好像海棠花的气味。”小景忽然起身,一指贴向了越无尘的唇。
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越无尘的身体僵硬无比,下意识就想躲开,可脚下又好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
低头凝视着小景的面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想起此前二人不着寸缕地紧贴在一起缠绵恩爱。
小景的脸,远比现在要红润百倍,眼睛好像蒙着一层水雾,显得那般朦胧,好似江南仲春时节的烟雨。
“小景……”越无尘的喉咙有些干了,哑着声道,“别再闹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师尊就带你回山。”
“回山做什么?师尊是打算当着山中历代先祖的灵位前,承认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么?还是说,师尊其实从未打算要和我结为道侣,不过就是想将我带回去,囚|禁起来?”
“小景,师尊会给你一个名分。但师尊也有要履行的职责。”
首先,他须得卸下宗主的职位,然后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林景一个公道。
若能侥幸不死,那么往后余生他都是属于小景的。
他会和小景一起归隐山林,从今往后隐姓埋名,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再也不管修真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了。
“师尊要履行的职责,就是杀死我所爱之人,是么?”小景抬眸,注视着越无尘的眼睛,冷笑道,“为什么你我之间的未来,要建立在罗素玄的性命之上?难道罗素玄不是师尊的儿子么?”
越无尘低声道:“他并非为师的儿子,他绝非为师的儿子,绝不是。”
“不是儿子,那么就是师尊的亲弟弟了,师尊算什么出家人,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痛下杀手,还真是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啊。”
小景一边抚掌,一边嘲弄地笑道:“倘若将来,我也影响到了师尊的名声和威望,那么师尊会不会也这般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出去处置?”
“不会。”
“师尊这话,当初是不是也跟林景保证过?是不是同林景耳鬓厮磨,恩爱缠绵的时候,也温声细语地许诺,说师尊此生绝不负你,师尊绝不会伤害你?师尊有没有说过?”
越无尘也不知道,他当初有没有跟林景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他走火入魔了,神志不清之下,才犯下了那般弥天大错。
应当是没说过的吧,越无尘只记得自己每次享用完徒弟之后,便会将人毫不留情地丢出去。
根本不顾徒弟有没有受伤,身上是否穿了衣裳。
甚至,连事后身上的脏污,都是林景为他清理干净的。
越无尘不能回想此前种种,只要一想到当初犯下的过错,心脏就抽疼抽疼的,恨不得当场魂飞魄散了,那才好。
偏偏小景一直执迷于当初的一切。
若是小景知晓了当初种种,只怕会比现在更加癫狂罢。
越无尘同样既盼着小景想起来,又盼着他永远不再记起。
好似只有这样,小景的痛苦才会减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