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情都无比沉重,无言地又将白线加深了一次,并拿碎石围绕起来,以防止有风将它们吹散。还找了好多长树枝,汤豆将红外套咬成长条,绑在树枝,深深地插成一排。这样就算站得很远,也会看到这个标记了。
就在两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月光渐渐黯淡下来。一点一点,厚厚的云遮盖了星月,世间万物都迅速地地沉入黑暗之中。
汤豆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黑夜。
以前城市之中总有灯火,后来到了13区,也总会有些光亮,不是路灯,就是青年们在街上点着的篝火。
可这次不同,当星月的光辉被阻挡,整个世界再没有半点光源,就像一切都消失了,即使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也有一种‘可能根本没睁开’的错觉,她甚至都无法判断,自己还存不存在。
就像坠入了一场噩梦之中。
席文文摸过来碰到她的时候,她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但席文文手上的温度也让她有了一丝丝的真实感。
自己没有消失,世界仍然存在。
席文文似乎是吓傻了,不说话,不吱声,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像是怕惊醒躲在黑暗中的怪兽。
“我现在要蹲下把灯拿出来。”汤豆努力保持镇定。
“恩。”席文文松开她的手臂让她能自由动作,换作抓紧她的肩膀,人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跟着她蹲下来。
打开盒子原本是很简单的事,但失去了视觉之后也变得麻烦起来,特别是两边的扣眼,汤豆摸索了半天才解开。小小的盒子,构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她摸到了灯,但却找半天也没找到火柴盒。
她突然想到,会不会妈妈打开看过,并且把火柴扔掉了。
这个想法让她一阵发慌,又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塔里时没有打开来检查一下。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最终她也没有摸到火柴,却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小长方体。
据硬度,大概是金属制成,似乎是打火机。她试了一下,‘叭’地一声火星飞溅,火苗一下窜了起来,席文文猛地松了口气。
两个人头一次感觉到,火是多么可贵。
汤豆就着光,把那灯拿出来,席文文蹲在旁边,看着这灯也感到奇怪“你妈怎么让你带了这么个东西。”哪怕她在外面需要照明,那也应该塞个手电筒呀。哪有带油灯的。
汤豆也回答不出来。
妈妈一直很珍视这个灯,所以才会放在最高处。被她拿出去一次后,就一直放在自己卧室的柜子顶上,生怕遗失或者碰坏了。
“有油吗?”席文文伸头看,结果很惊讶“有哎,怎么会不洒出来?”
“装油的内胆有轴。”汤豆曾经认真地研究过“点的时候要摆正,让灯芯从外面玻璃罩的小口子那伸出来。点着以后随便灯怎么颠簸,歪斜灯也不会泼,灯也不会灭。”
整个灯身是圆形的,里面又有很多轴体,粗看像一层套一层的琉璃球。最外层的玻璃上雕刻着许多奇怪的花纹,所以透光度明暗不一,虽然好看但降低了亮度,让太多光线被阻挡,于是灯变得不太实用。
她把灯摆好,打开外罩,将灯芯小心地拨出来。
火机才凑过去,灯芯一下就着了。
但火苗却非常的小,豆点儿大。虽然并不太明亮,但在这种黑夜之中却已经足够让两人深感安慰。
收了打火机,汤豆把盒子仍背上,拿起雕花杆提着灯“走吧”两个人站起身,准备要离开这里,但她有些不放心,想检查一下那些标记,转头看向身后,却一下愣在原地。
席文文察觉到她不对,立刻回头去看。
但荒凉的矿野上除了她们两人竖起来的那些标记,和动物的尸体、血迹,并没有多出什么来,更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人露出那么愕然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她伸手想去扶一扶前面有些歪的树枝,汤豆却一下将她伸出去的手拉回来。“别动!你看不见吗?”
“什么?”席文文不知道自己应该看见什么。
汤豆感到不解可怎么会看不见?甚至还把手里的灯让席文文也拿着试试,但就是不行。
可明明就在那里呀。
那巨大的裂隙,和卡在其中面目可憎的怪物们。
它们像是被雕刻在墙上的雕像,大体像人的样子,可又并不是人,身体干瘦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张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脸三分之二的部份,半边身体凭空地挂在空中,露出来的部分奋力挣扎,一点一点向外挤,想要脱离缝隙的束缚,向离缝隙最过的两个人冲过来,似乎是饥饿到了极致,一秒也无法忍耐,口中不断地有涎水滴落,一点一点浸湿裂隙下的荒地,而那只全力向外伸的手和头,正一点点,一点点地越过标记线向着两个人伸过来……
随着它们的挣扎,裂隙越来越大,它们每前进一点,空气中都会有滋滋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撕裂。
汤豆拉着席文文下意识飞速后退,当裂隙离开灯光的范围,一切又都消失了。
高高系在树枝顶上的红布条微微的随风飞舞,荒野上一片宁静,似乎刚才恐怖的场景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而已。可她当鼓起勇气,把灯伸过去,一切又出现了。
“怎么了?”原本神经紧绷的席文文因为她突然的这些动作感到惊恐,像受惊的动物,紧张地环视周围的一切,细小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好友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