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的姿势也像是涉水而行。
越是向前,灯光越暗,他的身影也就越来越与黑暗融为一体。车里的七个人,很难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不时不时划过的微弱光线,和时隐时现的车尾灯。
时间好像静止了,又好像被无限拉长。
汤豆看了看手上的表,明明只过去几分钟,可她去觉得过了几年那么长。诸世凉始终没有回来,夜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车里的七个人,连呼吸都放轻,聆听着车外的动静。
虽然时不时听到有人声,但都不真切。
汤豆注意着手里的金属盘,这个东西大概是指向某一处的,之前看的时候,那些小球团结在中心点的附近,现在已经很靠近盘子的边沿。不论她怎么转动盘子,它们始终都保持在一个方向。
“听”另宁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汤豆也听到,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车里的对话机突然响起来“走!~”
是诸世凉的声音,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多的杂音。
汤豆一个激灵,大喝:“下车!”声音又尖又高亢。把她自己吓了一跳,飞快地拉开车门。
在车门被打开,所有人下车的那一瞬间,暴起的融合体们发出惊人的啸叫声,就好像在受什么不可言说的煎熬。汤豆顶着巨大的看不见的阻力,冲到车尾,三两下就将绑着轮椅的绳子划断,
然后带头照着金属盘所指的方向狂奔起来。
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根本没有精力去看平安在哪里,耳中只有其它人飞快迈动的脚步声。莫温的电动轮椅在急行着,紧紧跟在她和宗长柳还有宝林身后,他身侧是席文文。
就在这时候,最后面的另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付子安似乎骂了一句什么。
宝林边跑着,边紧张地看向汤豆,见她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便也沉下心跟着继续闷声狂奔。
接下来两个人的骂声不停地响起,但始终都紧紧地跟在队伍后面。
在经过前面的车子时,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清理队成员的身影。车门敞开着,地上有掉着个手电。
汤豆飞快地越过去,一秒钟都没有停留。
她手里的金属盘中的珠子,随着她们的移动,越来越靠近边沿,汤豆怀疑,如果光线看,自己应该已经能看到目的地。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黑,甚至越来越黑。
哪怕同个人距离得这么近,甚至都有些相互看不清容貌。
而就在眼看珠子就要到达最边缘时,整盘珠子突然迸开,散落得满盘都是,付子安大声喊道:“过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手电都熄灭了。
一切都沉与黑暗之中。
终点应该就在眼前,汤豆却感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停下来,一把拉住向前冲的宝林和宗长柳“所有人以席文文和莫温为中心整队缩紧。”这里有什么不对。
虽然看不见,看汤豆感受到了呼啸的风声。就像那天从居住区域跑出去,在郊野上第一次遇见渗入物时那样。她终于知道付子安和另宁为什么一直在叫骂,这些东西一直紧紧咬在队伍后面。
而现在追上来了。
她背后相抵的不是知道是席文文还是别人。
而付子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的融合体要不行了。另宁的也很危险。”它们与渗与物有太多交锋。
“你们退到中间。莫温和席文文向外。”
汤豆边大声回应,边飞快地解开三胡盒子,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点燃了那盏灯。必须要有光,才能看到金属盘所指的方向。
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照亮。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现在他们终于看到,满空漂浮的渗入物,也看到了空气中是什么阻碍着人和车子前行,更知道了是什么让融合体们啸叫——这一片焦土地上,原来井不是什么都没有。
灯光范围内,无数像头发丝那么细的茸草布满了整个地面,几乎没有一点缝隙,它们向上伸展,漂浮像一片密林,遮蔽了一切光亮。虽然柔软得像水,在与渗入物和融合体相碰时却会快速地将其紧紧缠绕起来。
虽然渗入物和融合体都不停地挣脱,但它们每移动一段又会被重新束缚住,渗入物越是被束缚,越是疯狂地想向这七人冲过来,但因为有融合物的保护,使得它们一时不能得逞。
“那边!”
汤豆随着莫温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看到数不清的渗入物头颅。它们被茸草紧紧地束缚着,托举在最上空,这些渗入物的身体已经消失了,看上去像是已经被吸收。
汤豆把灯举高,在目之所及的茸草顶端,到处都遍布着这样的头颅。而每当站在这些茸草中的人有动作,都会牵扯到无数紧紧贴在人身上的茸草们,它们的异动拽动顶上的头颅,一时之间像风暴来临的海面那样激烈地起伏。
所以,除了茸草的存在阻碍着人的行动,还有这些头颅……
不只是渗入物,如果呆得太久,融合物也好,人也好,都是会死的。
所以车身上的涂料实际上是隔绝茸草用的……
汤豆努力地平缓呼吸,一把扯掉几根已经附着在手背上的茸草,让自己保持镇定“先离开这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