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汤豆感觉一片灼热在胸膛中,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因为四下无着落而产生的惊恐之后,她渐渐冷静了下来,但不论怎么用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这种绝对的黑暗就像是没有边界,时间久了之后,她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更怀疑‘已经睁着眼睛’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于是费力地移动手臂,触摸自己的眼睛,在确定了眼睛真的睁开着之后,又怀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瞎了。
并且不论她怎么尝试,都说不出话,明明手指触摸下的喉结在颤动,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即便是伸手冒着极大的阻力四处摸寻,也是一无所获。那种粘稠的无形之物,填充着一切空隙,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掉在了果冻海里的错觉。
就这样不知道呆了多久,她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怀疑自己一生其实都呆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是臆想,甚至怀疑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自己真的有过父母、亲人?
也许只是为了逃避这一片漆黑的虚无,幻想自己在别处着波澜壮阔的生活。
有时候黑暗之中会突然有光出现,只是瞬间亮起来,她本能向那边去,但路上有着太多的阻隔,她不止无法移动分毫,还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向别的方向冲走。
而在这片黑暗之中呆久了,她感觉自己的思维也越来越迟钝起来,连简单的思考也要花很长时间,间隙还会猛不丁地陷入脑袋一片空白的茫然之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想不起刚才自己在考虑的是什么事。
几乎是很快,她就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维持理智,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就像是人知道自己会老,但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时间对自己的浸食。
可就在这个时候,怀中那种刺人心腑的灼热感又出现了,它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甚至大有每一秒强过前一秒的气势,在到达丁峰的那么一瞬间,汤豆几乎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烧成灰飞,但却并没有,反而像是突破了某种限制似的,眼前猛地又重新有了画面。
她终于看到自己所在之处——人海。
人以诡异的姿势一个挤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一个嵌合着一个,他们像是没有固体形状的软体,充斥着一切空间,每一个都睁着眼睛,但每双眼睛都没有焦点,许多人都在呼喊,此起彼伏的尖叫、哭诉,响彻云霄的哀嚎,有在忏悔,以此祈求救赎,有人在咒骂,只以为天地不公,有一些只是,静静地存在,眼大的眼睛与时不时会突然转动一下的瞳仁,证明他们并没有死亡。
所有这些人看不见别人,也听不见自己。伸出的手四处疯狂摸索,明明每分钟都触碰到其它人,但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有当明亮的光从某处亮起的时候,论是一直处在呆滞状态的,还是疯闹不止的,都会突然停止一切,争先恐后地向那边去。似乎冥冥中知道,那边是唯一的出路。
嘈杂到极致的声音和挤得无法动弹的环境令汤豆窒息,她在确定自己形体正常之后才松了口气,在此之前有短暂的时间,她根本无法思考,只是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发生了一切。
那光,有几次出现在她的周围,虽然很快就被奔涌上去的人挤得密不透风,但她惊鸿一瞥地看到,似乎确实是某种出路。
她无法相信,这就是庞然人建立起来的‘得道成仙’之路?又或者,更该称它为一个种族的‘逃亡之路’。
这里挤着不知道多少人,看上去似乎应该是一个通道。经过门之后,这些人的身躯似乎是经过了某种转化,所以才导致在这里人没有了正常的形体,身上的衣服也早都风化腐烂掉落得不见踪影,甚至有一些连头颅都无法维持原有的形状。但这似乎并不会使人感受到痛苦。
汤豆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虽然她也经过了门,但只有微微的变形,还保持着大体的形状并没有过多的改变。也许他们变成这样,并不只是门的原因,还因为在这里呆得太久。
如果讲算起来,庞郎人最后一批进入门的那些,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这些人却一直困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并且从形体上看,他们不只‘融化’了,甚至还变小了——虽然看上去这些人还是比她大很大,但以最终庞郎人的巨型来算,他们缩水了一半都不止。
庞郎人整个逃亡之路的运行,一开始是以葬坑杀死大批生灵为能量启动,现在如果是以‘人’来做为‘燃料’维持运转着这个通道也不是不可能——在汤豆受的教育之中,所有的机械也好,器具也好,如果一直运行,那么就说明它一直都受到能量的供给。
而在这里,除了人之外什么也没有。
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庞郎人被‘消化’成为能量成为踏板,多少庞郎人成功地离开通往所谓的‘新生’,得道成仙。
在看清楚之后四周的环境之后,汤豆奋力地挣扎着,开始在人海中寻找同伴们。
但其它存在对她造成的阻力之外,其它人的触感才是最大的障碍——有时候她的手会深深地陷入到某个人的身体中,这种感觉令她胃里不停地翻涌。
好在,大概是因为同一个门进来所以相距不太远的原因,她很快就发现了席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