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同行,东西又收整起来,下仆们忙碌无比。
汤豆抱狗站在空地上等着,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扭头看去,是凌诒和负手站在路边,冷眼望着这边。这个人大概生来就是一张冷肃的脸,看人时莫名让人觉得压力巨大。
汤豆移开视线,要照她的本意,不理是最好了。可要真能在这种目光下仿若无事,未免显得人太深沉,令他多想。怎么也得顾着现在的人设,做了做心理建设才走过去:“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狗快死了。”凌诒和说“不如找个好地方埋,一路也安生些。”
汤豆低头看看怀里,狗爪一路都轻轻搭在她手上,呼吸已经微弱极了,可时不时会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她“只是快死。又没死。它不肯死,我就该尽力而为。”
凌诒和目光微凝,之后井未计较她顶撞自己,问:“我早听闻公良家的五姑娘是失魂症?不知几时起病,有何症状?”
宋嫫上前听他问,见汤豆没有不肯说的样子,便禀道:“姑娘自出生,便是魂魄不全,十岁里才会说话。后来一年是比一年好些,但时不时就要发臆症,认不得人。”
“可请了什么人看过?”
“请了,但凡哪里有名些的大师都请过了。都说看不好。几个月大的时候,恰逢清水观知非子仙师游历到吕州老家,也是看过。当时……”她想了半天“当时也是那么说。不能好了。”
凌冶和说:“我看如今到是大好。”
宋嫫还想说,汤豆道:“最近是好些。我母亲辛苦这么多年,到也不算白费。”
凌诒和突地问:“你们可认得一家姓汤的?”
汤豆顿一顿,脸上井未流露出什么来“什么姓汤的?我长在老家,井不太见客,要问认不认识,得问母亲才知道。”又扭头看宋嫫:“家里有汤姓的旧友吗?”
宋嫫茫然:“不曾听闻。”
汤豆只做不在意,反问他:“凌大人怎么问这个?”
凌诒和缓缓地说:“也没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小道士过来,说:“师父,是否派人往京都报凶案去了?”
凌诒和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汤豆,突然说:“魂魄不全是大病症,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到地不起,再不能醒或者发疯、发狂致死,也是有的。五姑娘好运气,一直到现在也未出大事。却不知道,这运气也撑到几时。”
宋嫫一听就慌了。她与徐娘子说话时,徐娘子也是这个意思“可如今清水门……还能去投谁呢?”
汤豆拦也没拦住她别开口。只能陪着一脸惶惶。
凌诒和沉吟着没有说话。
汤豆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要说话。
宋嫫已经急道:“不知道凌大人可懂得魂魄不全要怎么治?若凌大人懂得,还请千万要救救我们姑娘。”
汤豆打断她的话:“凌大人日理……”
凌诒和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懂是懂的。但需修得本门的术法才能行。可这些法术是由祖师父传下来,不好随意外传。”抬眸向汤豆看。她连忙做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宋嫫一听有希望,哪还顾得他杀不shā • rén。反正他要杀的人都杀了,也井不知道主家牵涉其中,若是不冒这个险,万一小主人还没归家就又发病,且这次没那么好运气呢?岂还有命在“本来姑娘入山就是拜师去的。只要凌大人肯……”
他不肯?他不肯才怪!汤豆打断她的话:“这件事还是要母亲说。嫫嫫怎么好擅自作主?”
宋嫫回过神,连忙告罪“只一心想着姐儿的病了。”她到是真心诚意地为着小主人好。
凌诒和抬了抬眸,他身后的小道笑说:“这不正好,我们正要派人往京都报信去的。在你们公良府落一脚就是。”
“反正都是要回京都这件事也不着急。先回去再说。”可小道当没听见,径自去了。汤豆拦也拦不住。
下仆家将们收拾好了东西,两个队伍合成一个,便又上路。
宋嫫见汤豆脸色不好,路上小声地说:“姐儿不要怕。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会害我们的。最要紧的是病症。这天下除了清水观哪还有厉害的?不找他们,我们也没处去找人来治了。确实有些冒风险,便是冒些风险也值得。”
汤豆看了一眼挂在马侧的包裹,里面装的就是莫温传下来的盒子,到现在她都没得空打开看,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嘴里轻声说“我们能出得去就见鬼了。”
宋嫫不解:“这不正是往外走吗?”
汤豆没有再说话。心里发沉,脸上却不显出来。时不时还大大咧咧地策马往前面去,与凌诒和说几句闲话。大约公良家的官确实不小,凌诒和对她很客气,哪怕是表面上的。确定了身份之后小道士更是比之前恭敬很多。
一行人向外,又走了两天,便看到了山脚下的大道。
宋嫫好不开心,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但队伍才走出山,就遇到了去京都报案回来的剑士。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个徐娘子身边的老仆人。
他是跟着从老家来的,年纪已然是有些大了,一路颠簸,脸色非常不好,身后也没有带家将,就只得他一个。也不知道剑士去了是怎么说的,随着剑士来了,先是向凌诒和与自家小主人见礼,
见完礼喜气洋洋地说徐娘子答应了。只叫女儿安安心心地拜了凌大人为师,跟着好好研习道法。但因为仓促,是有礼数不足,等之后一定补上不敢怠慢。
他说完,凌诒和只说:“虽不敢托大,但事关一条性命,也不敢推脱。”又问公良家的那位大人安好。
老仆回了话,凌诒和一脸体谅,又问汤豆:“有什么话要带回家去?”但也没有叫他们私下去说话的意思。
汤豆只能说:“到也没有。母亲既然这么说我自然听从。”
老仆还想随着队伍一道走,小道却说他该回去早些报了消息。家里也好知道自家姑娘什么时候到家,好做准备。他一听也是,当即便与他们作别又赶回家去了。全程众日睽睽,汤豆这几个就是想和他说话,也没机会。
宋嫫心里有些发凉,安慰自己,总归马上是要回去了。当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