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过了几日,遇到一队人,急匆匆从山里出来。那队人,衣服上有血迹,刀上有血污,打扮成农人山民,却穿了轻便且贵的皮靴。之后凌大人便追了来。我与凌大人说了,可那些人已然是早出山去,不见踪迹。后我拜师凌大人,凌大人需回清水观查探线索,但怕我一个人上路,又遇到那些返转回来的凶徒灭口,只得带着我一道,返回清水观来。”
她说完了,不敢看地上已经死了的无为。只在心中无声道“一定替你们报仇!”但不是现在,现在不只是她一条命,还有春夏,宋嫫,家将们。
她沉了沉心,只向凌诒和冷眼看去:“你不是只要脱身吗?我做人证,这样说也能脱身。”
但凌诒和有些犹豫了。虽然有人这么安排,可他也得为自己想。放掉一个知道真情的人,实在太过冒险。
汤豆抿嘴说:“若你真在这里杀了我,便是占了天大的道理,我父亲母亲也是不会相信的,更不会放过你。我是我母亲唯一的女儿,是徐家娘子唯一的女儿。她以后总能找到机会,叫你赔上这条命。你就敢说,你这生没有行差踏错给人可趁之机的时候吗?
你或者会想,今上会护着你,你到底是有功。可你想想,你既然已经封了门,今上大患已除了,你于今上就已无大用了。就算世间要驱魔除邪,也不是非你不可。今上对你宠爱有多长久?敌得过一个失去孩子的父母对你的仇恨之久吗?
何况,清水观还没倒,怎么你也还有几个师弟,并不是什么不可取代的大人物,一个在观中长大的孤儿,又无家族为靠,同门中向内,比不过国公府出身的那一个,更容易受今上重用。更比不过公良氏世代簪缨的贵胄根底深厚,你何苦要做得这么绝?”
凌诒和看着有些意动。
她沉了沉心,不想叫自己语气虚浮被听出来,才又继续说:“再者,我与清水观并无来往,更犯不上为了他们趟浑水。他们怎么死了,与我何干?我只求自己平安罢了。话说得大一些,到底我和你才是师徒。教我颂文的是师父你。又不是知非子。更不是无为。”
边说着,边向前走,一步比一步离凌诒和更近一些。
凌诒和心杂思太多,一时没有注意到她。
走近之后之后,她背在身后的手上印已经快要结完。
凌诒和缓声说:“你说得没有错,是他的主意。但最后这一件我却不能依。要是真的放过你,始终是个隐患。我虽然不愿意与公良氏为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再向他请罪。”
“你以为他真觉得你会放过我吗?但他知道我不会死。他只是要借你的手告诉我,他来了。我们的恩怨还没有完。说起来,他这个人,心眼奇小无比,一开始也就没打算放过你的。我怕你是不能活着走出这山了。”
说完这句,汤豆手中的印正好已经结完,在凌诒和皱眉抬首向这边看来的时候,猛然高喝颂言,向地上按去。
凌诒和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伸手似乎想结印,但已经来不及。身上一顿,有时竟然动不了,地下的流动的血痕似乎有了生命,飞快蜿蜒向前,远的许多冲出大门去,而近的爬至他脚上,随着他的脚向上蔓延,看着只是水液却硬如磐石,令得他整个人如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一脸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汤豆,想说什么,但只蹦出了一句“竟是真的有人可以,默声颂言……”就没法再说得出来。
外头一片惊呼,汤豆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上的热气似乎都飞快地随着按在地上的手倾泻而出,连心脏的跳动也一下比一下缓慢。
二叔说过,英灵之力无限,而人之力有限。所以人一生,可以用的术法是有限的。如非必须,不可随便动用,小颂言也许能养得回来,大颂言却是最耗寿命。
最特别是不出声那种,再小再大,也是要耗命的。
她拼着叫了一声“王卓!杀!”一口热血就喷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倒在血泊之中,也挣扎着将结印的手死死按在地上。她前面的凌诒和被死死地束缚住,手指却用力地回握,似乎是想结个解印。但阻力太大,以至于进度万分缓慢,汤豆想拦他,但分不出神。
而外头杀声四起。
她却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如此缓慢。
…………‘砰!’…………
身边的一切都被扭曲,时间变得无比的慢长。胸前灯的灼印也痛得厉害。像要把她撕裂一样。
有什么人冲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睁大着眼睛,想看来人看清,大声提醒对方先杀了凌诒和,不能给他机会,但喉咙里血涌不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