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庞郎人失智的意识体。那些凶恶的灵魂,游荡在地城周围,是求道胜地的守护者也是囚徒,它们无法离开,无法死亡,那里仿佛是有罪者永远不灭的牢笼。那便是它们蔑视生命的的下场。
她看到这个世界中,以人类面目生活着的庞郎人们。他们向‘神明’乞求长生之法,以为得到的是馈赠,最后自己都忘记自己的存在,结局的也不过是在毁灭的边缘挣扎。
然后她看到了‘他’。从他幼时,到他长成。
他受过辱骂与轻视,企图得到一个家与家人,一身是伤坐在楼梯口哭,端着那碗面吃着默默地掉泪,不得不回到毫无希望的生活中去时,小声地问:“我能做你的孩子吗?”他那么小,面容瘦弱,头发枯黄,眼中还有些光亮,与希翼。
后来他还活着,但已经死去。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一世都希望成为别人。
成为任何人……成为黎川……
他那么聪明,每日同进同出,巧妙地误导所有人,混淆两个人的身份,他也那么冷酷,在黑暗的街道上杀死了提着行李、曾与他像兄弟一样的少年。
成为黎川。
这样就可以当作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的过去,当作自己有并不富裕但温馨的家,有并不完美但慈爱的父母。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结交朋友、受人喜欢。
当他站在楼上的阳台,看着对面阳台上微雨中的少女,和她一起站在黑暗的夜色中,也感受过短暂虚无的宁静。
当他在车上,与怀着孕的汤母同行,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女人微笑的侧影,审视着她突起的腹部,疑惑着自己的母亲是否在自己还未出生时,也像这样饱含爱意。
她看到爸爸跪在家祠里,双手举过手顶,接过爷爷手里的提灯。二叔站在一边嘟着嘴,大概深以为这样的重任应该交给自己才对。
“自古,我们水家一代代守护着她。现在轮到你们。”爷爷是这么说的。
案几上有爷爷和她的合影,照片上,爷爷还非常的年轻,跟她站在一起,像兄妹。爸爸和二叔还很小,不到她小腿高,一边一个牵着她的手。二叔扎着辫子,辫尾有两朵栀子花,手里拿着大大的棒棒糖,缺了门牙,笑得灿烂极了。
她看到水家上几辈,看到他们发现门的情况有异,是怎么奔走在各个玄学派系之间,怎么调合最强大的几个家族出力,每代派人镇守在村中。
也看到村中那些人曾经那么鲜活地生活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守的是‘幽府之门’。哪怕门引发能量混乱,造成倾覆天地的大型爆炸,毁灭了那么多的城市时,也是他们螳臂当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保得一线生机。
看着他们中最有天赋的一些人,是怎么自愿被种成种子。
二叔死了,他们也死了。几姓之中,最大的诸姓,也只留下一个一知半解的诸世凉。
她看到诸世凉,孤身一个喘息着在焦地上狂奔。他的镜片已经丢失了,同伴已经死去,被看不见的敌人追逐,最终睁着眼睛倒在无人的旷野,再无声息。
更看到母亲哭着一耳光扇在父亲脸上“你说你没有出轨,那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女儿!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