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豆看着身边穿流的人群。
她身边的水白鹤说:“这里大部份都是庞,也有普通人啦。像科技类的,在这边就业政府会有比较大的补贴,帮助落户之类的政策。我们真的对科技就没那么在行,骨子里还是更信奉颂言之力一些。不过颂言毕竟无法日常使用。”说着上充满了好奇:“所以,我阿爷说的是真的?你活了百千年?”
汤豆问:“你阿爷怎么说?”
“说那时候我们家犯下了大错,又无可挽回,无奈之下便用万世慈悲灯保你不死。”水白鹤瞪眼:“哗,万世慈悲灯。我查过典籍,只要世间有人为你落泪,那你就永远也不老不死。不过……不过就是会失忆而已。”
失忆,而已?
汤豆不能理解,这只是一件小事吗?如果在自己的记忆中,那些时光从来不存在,那又怎么叫活过呢?
“我阿爷一时回不来。西方出了些祸患,他带着门人前去治乱了。他怕一年装载也赶不回来的,不过走时是有叮嘱,如果你醒了,叫我们把灯给你。”水白鹤表情郑重起来,问她:“姑奶奶,会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汤豆知道自己面前的就是二叔,但也知道,世上永远也没有二叔了。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如果是我,可能会想留在这里吧。姑奶奶没有记忆,看着我们也许觉得只是陌生人。可对于水家而言,却不是。”她牵起汤豆:“来!”
带她回到车上,调头往水宅去。
水家住在半山,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城市。院落重重,一直保持着古宅原有的风貌。里面的也有侍人,见到汤豆,连忙垂首退到路边。不过免不得表情个个惊讶。
汤豆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是谁啊?!”
水白鹤带她进了较为偏远的一个院落,里面有个小楼,推开门,迎面便挂着一幅汤豆的画像。上面的人还十分年幼,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不过上面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看着年少,牵着她的手笑得灿烂极了。
“这是家祖水不知。家祖当年是第一批走了登仙道的庞郎人。”她小心地跑到左侧的书柜,取下一幅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一名老人,白发苍苍,大概体弱已经无法站立,歪在美人靠上,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女。那少女是已经长成的汤豆,与现在相比,差别并没有非常的大,只是眉宇之间更多一些稚气。
“家祖发现普通人必当灭绝之后,便取众族人之灵,铸造了万世慈悲灯。”水白鹤的声音未必有些凝滞:“我们死了很多人。”
说着又勉强地笑了笑:“不过姑奶奶不用介怀。家祖当年便说过,祸自我们水家而起,自当也该由我们水家来偿还。后世之事若有转机,必在姑奶奶身上,水家已尽了倾族之力,之后便全看苍天有无好生之德。全凭造化了。”
她吐出一口气说:“现在看来,他们是没有白死的。”想了想,又怕被误解,解释道:“我讲这些,并不是要姑奶奶感激水氏,只是想……姑奶奶也许想知道。”她看向汤豆。
汤豆点点头:“恩。”
水白鹤松了口气,引着她向楼上去。这整幢楼里全是书册,汤豆随便翻开一本,便是不知道什么人的杂记,有一些日常记事,有一些是关于术法颂言的研究。
这里大概堆积着水家人历代的智慧结晶。
而二楼,放着的则全是画像,与关于她的记录。
画上她的样子恒古未变,唯一变化的是身后的背景,以及身边的人。那些人,从幼小到成年再到老去,对于他们来说,汤豆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组成,是他们必须要完成的职责。可同时也不可能避免的,长久地相处,与她有种种的纠葛并非只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那么简单。
她随手翻起一本,里面讲的是水氏一族当时的族长与她道去江南的事。那时候那一凭的族长年纪还小,比她还更矮一些。她牵着族长,便想牵着自己兄弟,一路反而是她照顾这位族长比较多。
两个人本来是因为水氏有人失踪的事才过去找寻,没想到遇到鹿氏门徒,她为了救人被刺死。族长带着她的身躯返回水氏的隐居之地。
字里行间十分悲痛。因他父母过世得早,并来不及将汤豆安置到别的人家去,到了他这里,他又因为舍不得像长姐一样照看着自己长大的汤豆,不肯叫她走。前路茫茫,后有追兵。
他说:“却因一已之私,以至于阿姐丧命。待七日后重新醒来,已不识得故人。又因我也受了伤,无法施放颂言将已经备好的记忆入灌,圆其心智。至其状如幼儿。实有负祖宗之托。”
最后终于脱险,他将汤豆托付在山中猎户之家三四年,才能转头去清理鹿氏。直至猎户身死,家中要给将她嫁出去的时候才勉强铲平鹿氏某支人,去接汤豆走。
但到了那时候“往事俱望,阿姐虽还在世,世间却再也没有阿姐。”
再随便拿起一本,是某个水氏族人带着她打算私奔的故事。
两个人计划得十分周详,可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路上遇到了‘门’祸,受困于几百庞郎游魂。“石郎身死,我只身返回水氏居地。”这一句是汤豆代替那个人死去的人记下的。
那时候她刚痛失了爱人,却也突然明白,门祸不绝,世上也就并没有可以安居之地。之后,她想尽了许多办法,但都没有出路,后来因慈悲灯的弊病,她每十五年必昏死一次记忆消魂,以至到了十五年之期时,所有的计划也随之终止。之后她没有再立刻醒来,沉睡了七十五年之久。那之后又是别的故事了。
汤豆翻看着这些册子,这里面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悲欢离合。虽然全是她经历过的,可是对于她来,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
对于这些已经死去的水氏而言。她是曾是他们的长辈,又变成姐妹、好友,爱人,到最后视为儿女。
一代代,老去,死亡,又有新的一代长成,接替。
然后,一个个地被她遗忘。
那些或让人大笑或让人落泪的往事,全记载在这些书册之中。这是他们在她生命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
水白鹤没有打扰她。静静站在一侧。
许久她才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来:“这次的记忆也快消失了吗?”
水白鹤算了算说:“阿爷说,当年蓬莱洲时,你身上有异世的灯灵之力,虽然身受重创,但异世灯灵之力保你未死,只是昏睡而已。虽然昏睡的时间是不算做十五年之期的,但醒来却是要加倍流速的……所以……”水白鹤看着她甚至有些怜悯。
汤豆扯开衣领看了看,身上的灯的灼伤处,还剩下一点点浅薄的印记,但就是这些印记也正在慢慢地消失。回忆起居住地、父母二叔,渐渐地画面都不再清晰。她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走上这一条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家。但似乎记忆正在分崩离析。家人、好友、死去的异父异母的兄长、那位救了她一命的老人、诸世凉、赵小明甚至黎川,他们的面目都在变得模糊。
水白鹤伸手扶住她,让她在楼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又想跑去拿水来给她喝。
她一把抓住水白鹤的手:“这一次,我想完完整整地过完这一生。”
水白鹤愣住:“可是……会死的……”不过也马上明白,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不用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她想做一棵,长得很高的树。现在,她也看到了高处的风景。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水白鹤愣了一下,但咬咬牙:“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灯来,解开你与万世慈悲灯的羁绊。”转身便向外跑去。
汤豆一个人,坐在木楼中。
这里到处都书籍、画册,到处都是关于她的故事。关于那些,爱过她,也被她爱过的人的故事。她拿起桌上的笔,在翻开的空笔记本上写下了新的字迹。
最初那天,是个不太好的天气。天空有细雨。她站在阳台,没有看到对面楼阳台上的两个少年。妈妈和继父还没有醒,屋中传来叶子轻微的呼声。她很讨厌同母亲的弟弟……那时候可真是傻气
…………
一笔一画……
人生似乎很长很长,但现在才发现,其实很短很短。
……
水白鹤抱着灯跑回来时,只看到汤豆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跟着她道来的水白龙急忙冲上去,试了试鼻息。收回手微微怅惘:“要开始新的了。”但想到真的要解除,十分犹豫:“阿爷回来要骂死我们!”
“骂几句,又骂不疼你!”水白鹤天不怕地不怕。
她把灯放到桌上,踹了自己哥哥好几脚:“你到是动啊。阿爷今年春已经退位,你是族长。要解也只能你来解!”要不是这样,她才不会叫婆婆妈妈的水白龙来。
水白龙不肯:“真的要打死我的!阿爷好久之前就一直盼着姑奶奶醒来。说有话要和她讲。”看到了桌上的笔记本皱眉:“这是什么?”伸手从汤豆肘下拿出来。
……
许久才合上书页。
低头怔怔看着仿佛是睡着了的少女半天,微微叹息,抿嘴将那盏灯拿了起来。
水白鹤见他要开颂,这才满意。连忙跑到楼外去。
里面一直没有动静。过了许久,突然听到有声,似乎在说话。不多时,一脸莫明的少女跑过来:“这是哪儿啊?你们又是谁啊?”
水白鹤试探,问:“你不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少女茫然……叫什么来着?
“我啊,我是你二叔!”水白鹤一脸促狭过去挽住她的脖子:“你叫水……水豆豆!”指着下楼来的水白龙:“那是你爸!”
少女不解:“我怎么会不记得?”
“因为……你脑袋有问题啊~!”
…………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不死不休》正在更新中
简介:
前男友是知名变态连环shā • rén狂、前夫号称‘要你命3000’、师兄每天绞尽脑汁想让她死。
李姿意拍桌:“你们有没有听过,鲁迅先生曾说——杀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劝你们善良!”
本书又名《修界恶性案件100例》
【悬疑X修仙X系统】
第一章试读:
血!
到处都是血!
零零碎碎的肉块,散落在四处,剥下的人皮放置在大木桌上,大阳台上晾晒着几具还没来得及腐败的人偶。
在屋子最角落的地方,放置着一具棺木。
别过去!
别再向前走!
她无法呼吸,像干枯的水池里濒临死亡的鱼。
但一步步,画面越来越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打开了棺木上的锁扣。
别看!
别去看!
可棺盖一点一点地被掀开……
就在里面装的东西要显露出来时,李姿意终于猛地惊醒过来。
她喘息着看向四周。
夏日宁静的午后,外面阳光正好,竹林幽幽,墙上的晶灵投影还在放着眼下修界最红的青春偶像剧《蓝色大墟的传说》。
正讲到女主是遗落在大墟里失去记忆的某位上尊,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没有接触过外面世界,好奇地离开大墟之后,偶然遇到了男主。
男主虽然天资过人,但因为家庭破裂而不学无术,靠行骗为生,修为差到离谱。此时,刚做完了一大票,骗得一个小门派倾家荡产,正在放假。
老板正在边磕瓜子边骂剧情:“上尊级别的会是这种憨批?哪个智障写的剧情?也不想想,上尊们眼睛不用睁,就能看到人之本性好吗?!她要是个上尊会被这种伎俩骗?”
一拍桌子又怒吼:“男主角为什么这么丑?想看丑批我不会照镜子吗?!”听到响动,扭头看到有人坐在美人靠后面的地上,吓了一跳。
看清是她,伸手就拿瓜子砸过来:“又偷跑进我店里来乘凉!麻烦你尊敬一下你乞丐这份这么有前途的职业好不好?都要过冬了,你还不去囤粮,打算饿死?”
李姿意在他拿扫把过来打之前,飞快地蹿了出去。
赤脚一落到阳光下的石子路上,就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过什么冬?她都闻到肉香了!
老板见她那模样‘噗嗤’笑,正要说她像个猴,却见那两只跳个不停的脚,突然都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抬头一看,怪道人不动了。路上堵了人,一伙穿牢山官衣的。
牢山是处刑之地,上设‘鉴天司’,属太虚山内殿辖管。
牢山可是了不得的地方,历年来犯案的人修、鬼修、妖修全羁押在内,提起鉴天司,三界修士们都要心头一抖,去了那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起码掉个二三百年的修为打底。
此次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来。打头是个外貌二十多的青年,头上戴黑玉冠,与白发相衬,鼻若悬胆,飞眉入鬓,眼眸沉沉如幽井,身上一身暗纹的玄色官衣,腰间悬剑四尺,另一侧挂了个不响的金铃。
太虚金铃为尊,说明身份不同一般。
而且,老板自生就没见过四尺长的剑,不免咋舌。
李姿意也在看那四尺的剑。
她算了一下,四尺,也就是一米三多一点,这青年看着一米八几左右的人,可剑挂在腰间也差点着地。顿时十分费解。
御剑御剑,就算是个剑修,那也得先出鞘才能御。毕竟剑鞘一般都是用困灵之器,不然装不了灵剑。什么‘召之即出’那是话本里头瞎扯的事,都当剑鞘是吃干饭的?!就算十分危及之时‘召之破鞘而出’这种事,也只有大尊上们才能办得到的,没足够的修行,想也不要想。
当年三界修士中,有这样修行在身的,除了太虚山帝尊,更年轻一辈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三界修士都要尊她一声大阴山姑奶奶。还有一个,是那谁。
现在么,她李姿意已经死了三百多年,重生成了这么个乞丐。
那谁呢,听闻重病,也早已闭关近三百多年不出世了。真是报应。
总之这个眼生的小子背这么个剑,完全华而不实!
李姿意无声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啧啧。这到底是哪个铁憨憨的徒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她在打量青年,青年站在她面前,也在上下打量问她:“你叫阿李?”
李姿意点点头。
“宋平要见你。”
李姿意怔了下:“哦。”
她在这个叫阿李的人身上活过来的之后,多多少少还是有很多记忆的,这个宋平是阿李的前男友。
阿李原主生在山野,十多岁的时候被山村里的家人卖给了人牙子,当时转了几道手,然后被宋平买做侍女。
后来两人生了情愫,便自行成婚了。
之所以说是前男友,不是前夫,是因为两个人并没有到治所办入户,也没有同塌而眠。只是结对拜了苍天厚土,成婚三年之后,宋平shā • rén案事发被鉴天司定了罪,送押去牢山受刑。
当时这案子轰动一时。
宋平可以说是个天纵奇才,十几岁时便入了道,原是太虚山帝尊的亲传弟子,不知道怎么入山一百年后离山历练便再不回去。
太虚山的人都以为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陨落了。没料到他在外面改名换姓犯下血案。
被抓时,是他带着阿李搬到吕州定居的半年后。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半年,但牢山的人在他买的屋子后院之中,就挖出近七八十俱上修的骸骨。更不提他之前在别处杀的修士有多少了。
并且到最后,也没能查明他杀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因为shā • rén之多,这案子还有一个别称,叫血浮图。
阿李是唯一的一个在这几年与宋平长相随的人,任谁也不能相信她与变态日夜相伴,会对对方做的事一无所知。是以,当时她也受到了非常严苛的审问。
阿李本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
但不是死于审问,而是在审问完,发现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被放走之后,淹死在东江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