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泪流在心里。
护士站的护士一连几天,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走廊外。她们偶尔看不下去,就从护士站拿了把椅子过去,不过都被婉拒了。
半夜,夜深人静,林落婵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沉重、缓慢,她熟悉这个声音。
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步伐很沉重,也问过他,他只说,可能是因为长得高,体重不轻。
他从不跟她说身上的压力。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压力的存在。一个人的步伐能反应一些无形的压力。这是恋爱中的人的敏感。
林落婵的伤口渐渐好起来,她看见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整个人消瘦的很厉害,最终开口,“你回北京吧,我不会自残和自杀的。”
“落落,你跟我一起回去。我跟韩允商量过了,他们公司会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骆承东最近一直在跟韩允沟通这件事,把林落婵被打这件事跟他说了。
韩允当即要过来,被骆承东严厉拒绝了。林落婵爱美,不会允许自己以这幅面孔见人的。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公司派人过来接手这边的临床试验。
林落婵摇头,半途而废不是她的性格。
骆承东料到了不会这么容易劝她回去,略带赌气的语气,“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林落婵差点脱口而出,“你回不回去关我什么事?”不过看着骆承东深陷的眼窝,到底没狠心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管外界怎么对她,她一直是一个柔软的人。有时候她痛恨自己这一点,但这种骨子里带来的性格,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就像她母亲把所有不堪全部吞下,依旧温和地待她。从没有对她发火和不满。这其实不仅仅是性格了,是一种修养,是一种为人的原则。
她始终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哪怕它这么不堪。
骆承东把餐盒一个个打开,筷子和勺子用开水烫了一遍后递给林落婵。做完这一切,准备如之前一样,离开病房。
林落婵没有着急吃饭,紧握着筷子,垂着头,轻声说,“一起吃吧。”
骆承东抬起的脚步慢慢放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看着林落婵。
“你还没吃吧,一起吃。”林落婵又重复了一遍。
骆承东走到床尾,“没事,我等会吃。”
她把手上的筷子递给他,“我吃不了这么多,不要浪费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接过筷子,在床尾,坐下。
她拿起勺子,两人无声地吃饭。像这样一起吃饭,时隔很久。
他吃得很慢,把鱼肉剔除刺之后,放到她碗里。
最终所有饭菜都被吃完,他把剩下的汤也喝了。
使用的是她用过的勺子。
吃过饭,收拾完餐具,骆承东开口,“落落,我给你上药。”
之前他想这么做,怕她反感就没有提出来。
见林落婵没反对,骆承东拿过药膏,非常小心的涂药。林落婵闭着眼,偶尔疼,她的眼皮就会抖动几下。
他就知道下手重了些,慢慢调整力度。
上完药,等她睡着后,他出去。
打林落婵的那个患者家属,已经被骆承东的律师提起诉讼了,接下来就是走法律程序。
骆承东对律师团就一个要求,让这个人失去尽可能长的人生自由。尽管对方一再道歉并且提出赔偿要求。
出院前,做了所有检查,林落婵回了北京。
没过几天,她去了母亲墓地。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母亲。印象中她永远对她温温柔柔地,总是温和地笑着。
她不知道这笑容的背后是怎样的心酸与痛苦。林母把母亲这个身份做到了最好。只记得母亲去世前一段时间,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不知道那是抑郁症,只是觉得母亲没有之前那样开心。
她记得母亲在去世前几天,一天晚上,在床前,跟她说,“落落,以后要找个你爱的人嫁了。女孩子第一次要给自己爱的人。那个人要是你的丈夫。这样人生才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