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顾遇轻声嘀咕,掩盖烫红一片的脸颊,低头一心放在推轮椅这活上。
到底以前是什么给了他错觉,觉得陆少将是个不通情趣的老干部?明明比他还要懂好吗?
看来这世上,唯一能让顾遇这种脸皮厚过城墙倒拐的雄虫脸皮红上一红的,除了脸上正经嘴上不正经的陆沉,别无他虫。
顾遇推着他家少将的轮椅下停车场,心里有些美。
这是第一次陆沉默许了他替自己推轮椅,顾遇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或许该庆幸的是,这是否意味着陆沉的心结已渐随时光流动,慢慢松解消融。
晚饭的餐厅是陆沉选的,坐落于中心区与野名区交界处的一家度假山庄中。
山庄位于云截山腰断处,来时是雨季也有好处,山林添了许多雨雾,如云似海,缓慢行走于山间。
悬浮车定位导航,无需忧心雨雾天的驾驶路况,漫天云雾里,只觉得天地间只有这一辆车,身旁这一只虫。
有预订,车停在山崖上的悬浮点上时,就已经有引路的服务员来接。
这地儿很保密,服务员也训练良好,即便二虫摘下了口罩,脸上也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有丝毫异样。
顾遇以前没来过这地,第一次来很是惊奇,一问陆沉,才得知这整个山庄都是由军部第四军团长韩中将投资的,以前还拉过几位军团长一起入股,陆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山庄平日客虫不多,主要面向军政界官要服务,陆沉挑这地,也是觉得安静虫少,不会在某个约会的紧要关头,突然钻出个把无关紧要的虫来打扰。
他这想法是好的,可惜刚点上一桌子菜,顾遇在外面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就遇见了老熟虫。
“顾……雄子?”金发雌虫正在台前洗手,望着玻璃里出现的雄虫的脸,露出些许惊讶。
顾遇默默吹干洗好的手,半晌,才懒懒地哦了一声,跟他打招呼:“爱尔维斯。”
“你……”爱尔维斯犹豫了一下,“你来这里吃晚饭?”
顾遇嗯了一下,垂着眼皮,看不出多余的感情,等着手彻底干了后,转身便往外走。
按理依他俩的关系,打个招呼也差不多客套完了,但巧就巧的是,爱尔维斯跟他走的一条道,方向还是一样的。
离前面大厅之间还有一条颇长的悬空走廊,依山而建,伴云而走,若是恐高者,来这地方怕是连卫生间也不敢上。走廊一长,这沉默的空隙便愈发显得尴尬。
顾遇一向信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虫”,很无所谓地插兜走着,走着走着,爱尔维斯先默默开了口:“听说,你去了军部?这一个月以来,还习惯吗?”
顾遇可有可无道:“还成。”
“你真的变了很多。”爱尔维斯无言片刻,道。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了。”顾遇淡淡说。
“陆……中将,改变了你很多,”爱尔维斯说,“不止是我,只要是以前认识你的虫,很难不为你现在的模样惊讶,只怕是,以前的你看见现在的自己,也会惊讶吧?”
“那不挺好的。”顾遇随口接了一句。
这话却不知为何戳中了爱尔维斯,他侧头看了一眼雄虫,意味未明,脚步也停了下来。
顾遇仍在往前慢慢走。
沉默近乎显得绵长,像雨季的湿气一般粘稠,缓缓地,爱尔维斯在他身后道:
“陆沉……无法生育这事,都是我告诉雄虫保护协会,再让朋友……泄密到网上的。”
顾遇的脚步也倏然顿住了,他骤然转头,望向几步之隔的金发雌虫。
轰隆一响,廊外又震了一道惊雷,下不完的瓢盆暴雨似乎又大了些,可爱尔维斯的声音在二虫之间却很清晰。
“我嫉妒他,所以这么做了。”爱尔维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吐露他内心的阴暗想法,“我不满,不明白,为什么他即使无法生育了,你,你仍然还要坚持和他在一起,一雄一雌?”
爱尔维斯最亮丽的,是那头灿烂明快的金发,像温暖的阳光一样,总能第一时间吸引旁虫的视线。当年,年少不知事时,在一干追求顾遇的雌虫里,他也是第一眼看见了爱尔维斯的金发。
可如今,在廊外阴云密雨映衬下,那头明灿若阳光的金发,黯淡而无光。
顾遇什么也没说,爱尔维斯仍兀自说话,仿佛把自己当破罐子来破摔:“顾遇,你不会觉得你自己有毛病吗?你雌父怎么把你教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是你潜藏的固有性格,还是陆沉改变了你?让你和帝国其他雄虫如此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