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说的吗!那些书看看就得了,不要当真。”盛钊说:“还说里面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流传性误会。”
刑应烛没挣脱,倒是弯了弯眼睛,似乎是笑了。
他下半张脸被挡住,一双眼就显得极为明亮,盛钊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觉得心里发颤,不敢多看,活像是被他眼尾的弧度勾了魂。
——果然是个妖怪,盛钊愤愤地想,这比胡欢还能蛊人!
他放下手,眼神胡乱地飘了飘,说道:“那些书我都看完了,但是——”
“她是青阳氏的孙女。”刑应烛说。
“啊……?”盛钊愣了愣,这个氏族名字触到了他的知识冷门区,他绞尽脑汁地在自己看过的神话体系大全中翻腾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翻出一个影子:“是叫……帝挚?”
刑应烛刚起了个头就被打了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都远到哪一辈儿去了?”
“你看的书里,可能叫他少昊,也可能叫他玄嚣。”刑应烛说。
这俩名字对盛钊来说就熟悉多了,他点了点头,示意刑应烛继续说。
“今天来的那位‘殿下’,就是少昊最小的孙女,这一辈排行第七。”刑应烛说:“我之所以不让你问她的名字,是因为她的名字太重,你听不起——就算要听,也不能让她亲自跟你说。”
盛钊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们这些搞玄学的,自有一套理论在。盛钊可不想随便听个名字就折寿,于是压根没觉得刑老板拦着他有什么不好。
“所以说,她就是传说中,有血有肉的那种,真正的‘人’么?”盛钊问。
刑应烛略微颔首,算是肯定。
“可是……”盛钊的表情有点为难,小声说:“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他们都已经死了么?”
“上古诸神,陨落的陨落,去往人间的去人间,是都没有了。”刑应烛说:“这天下间,只剩她一个。”
好家伙,盛钊震惊地看着刑应烛,心说这果然是个大佬,放在网文里都得是顶天灭地大Boss一样的人物。
凭借着多年混迹网络的本能,盛钊觉得这时候他应该悬崖勒马,但他的八卦之心不大听劝,硬是蠢蠢欲动地撺掇他把这个故事听完。
“哦,准确来说,也不只有她一个。”刑应烛说:“如果我没记错,她还有个六哥,只不过早从‘神’的位置上落下来了,现在八成在掌管一方水域……好像在,洛水附近。”
这地位听起来就是天差地别了,盛钊的第一反应就很阴谋论。
刑应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你不必把她当成好人看待,也不必把她当成坏人看待。我之所以说她跟我有仇,是因为双龙族上下六百八十七口,都叫她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我。”
盛钊嚯地坐起身来,震惊地说:“这还叫不坏人呢?”
“我当时也恨她,虽然我与族中不亲,他们死不死的与我无关,但我确实恨她夺我骸骨,杀我却还不给个痛快。”
刑应烛与盛钊对视着,眼神非常平静,盛钊被他的眼神所感,心中那种忽然冒出的愤怒好像也莫名消减了许多。
“但那之后又八百年,我才明白她的用意。”刑应烛说:“因为除我之外,所有上古妖兽——就是那些由天地化灵的种族,除了白泽麒麟这种一族仅有一只,且千百年不得出的之外,其他的,全都死绝了。”
“……全都?”盛钊木愣愣地问。
“全部。”刑应烛说:“无一幸免,死得一个比一个惨,灭族不外如是。”
盛钊心里发寒,刑应烛曾说过,在遥远的“那个时代”,人们没有道德枷锁,也不懂什么叫规矩秩序,大多凭本能行事,倚强凌弱才是普遍,传说中的“你被我打死,是你活该”完全是他们的生活日常。
但饶是如此,听刑应烛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灭族”俩字,盛钊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人类已经够渺小了,盛钊一时间想象不到,那些能呼风唤雨,一尾巴能甩崩山川的牛逼种族到底是怎么没的。
“就像恐龙也会灭绝一样。”刑应烛轻描淡写地说:“任何种族强盛到一定境界,都会走上灭亡之路。神是,妖兽亦是。”
盛钊好像隐隐有点明白了。
“所以说,她‘杀’你,等于把你偷梁换柱了一下。”盛钊说:“从龙变成蛇,所以这场针对妖兽的扫尾屠杀就漏过你了?”
盛钊忽然想起刚刚刑应烛说得那位“六哥”,从“神”变成掌管一方的“地仙”,地位看似一落千丈,但好像,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