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应烛耳边像是莫名其妙地响起了某首歌,是用上古时的古语唱的,语调温婉柔和,绵长的尾音像是从那历久的岁月中穿梭而过,直到此时才落在他的耳中。
他在水中茫然地睁开眼睛,余光中暗沉沉的色块像是张着大口的无声猛兽,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那是真正的禁海之渊。
第99章什么叫英雄救美啊
在盛钊的印象里,刑老板一向是懒懒散散,万事不愁,但无论出了什么大事儿都能轻易解决的家长型顶梁柱。他一直以为邢老板从出生开始就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没想过他居然也是过五关斩六将长大的。
盛钊看到的东西断断续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每次只几分钟就跳转,跟看老旧卡带片差不多。
但饶是如此,他也渐渐看明白了,刑老板从小脾气就不怎么样,从十几米的小龙时就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德行,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亏。不过好在他一向是谁也不服的性子,无论什么有名有姓的大妖欺负他,最后也都没从他手里讨到什么好。
他shā • rén宰妖,烧山断河,脾气简直不能用“不好”俩字来形容。甚至于,单看这个,盛钊很难把他跟家里那个会给他讲故事的大妖怪联系在一起。
——时间果然是把杀猪刀,盛钊忙里偷闲地庆幸道,刑老板这么个混不吝的妖怪头子都从实干派变成更和平的威胁派了。
刑应烛在这广袤的大地里厮杀长大,龙爪愈加尖利,背后的双翼也变得坚韧有力。
渐渐地,敢来招惹他的妖兽越来越少,他的日子也越过越无聊,经常一觉睡个几百年,再睁眼时,天地间就已经变了模样。
他这种无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那天,天空中破开一个大洞,岩浆和天河水倒灌下来,神族内战,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盛钊本以为,凭刑老板那个嫌吵嫌闹的暴戾脾气,少说得不讲理地上去掺一脚,谁知他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伏在远处的山头上静静看了一会儿,连别人撞塌了他落脚的高山都不在意,尾巴一摆,懒懒地站起了身,似是要走。
“天帝未定,人皇未分,你就这么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男声忽然叫住他,说道:“——不留下来,选一个?”
“不。”刑应烛懒懒地一甩尾巴,张嘴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都很无聊——盛钊忽然莫名地听见了刑应烛的心声,彼时尚年轻的小龙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幽幽地补了一句:做这些泥巴土块的主宰有什么好玩的,一群蠢货。
盛钊:“……”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话音未落,盛钊就忽而感觉心口一阵轻颤,他似乎不知不觉间触到了某种玄妙的关口,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
——这句话就是刑应烛逃脱那场“扫尾猎杀”的原因。
或许当时刑应烛是一念之差,也或许他真的对这些权力之争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他确实以自己的选择退出了这场战争。
电光火石间,盛钊忽然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种找到了答案……那些上古妖兽们,或许就是一个个参与进了这场神族混战,所以才惨遭灭族。
他们贪欲之心由力量而起,想要在新的种族形成之前设立秩序,从而打破了原本九界发展的平衡,这才遭受了灭顶之灾。
刑应烛说起当年“获救”的往事时,曾说得模棱两可含含糊糊,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盛钊现在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七殿下”的一时兴起,而是日子过得太久,刑应烛把这一段可无可无的插曲忘了。
……可这时候看这个干什么?盛钊茫然地想:刑应烛又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一茬了?
可还不等盛钊细想这其中的关窍,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海面飞速地离他远去,他眼见着刑应烛昏昏沉沉,已经眼瞅着要落到无底的深渊中了。
漆黑的禁海之渊下涌动着不怀好意的影子,上古妖兽庞大的身躯被铁链束缚着,却还在竭尽全力地向上抬着头,灰绿色的眼珠在深海下闪着贼光。
那一瞬间,盛钊甚至从那些奇形怪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贪婪”的情绪。
……他们好像在等着刑应烛彻底落下,然后把他拆吃入腹。
盛钊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先前被他遗忘的恐惧和后怕如浪潮般反扑回来,他下意识用力扑腾了一下,扯着脖子用毕生的力气喊了他一嗓子。
“刑应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