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敬之终于找回了脑袋的控制权。他使劲点点头,攥紧手中的长发,又把脑袋埋进尹辞的颈窝。
神仙的气味很好闻,他闭上双眼,一颗心欢欣雀跃地狂跳。
自己生来孤单,却于此时触到一份坚不可摧、安如磐石的关爱。至少在这一刻,他已经无忧无惧了。
恍惚之中,他只觉得这份幸福简直不似在人间。
它简直是他见过最美好的东西。比饿极时的烤鱼,渴死前的甜果还要好千万倍。
下一刻,高热与剧痛一起袭来。
年幼的时敬之霎时喷出一大口黑血,在尹辞的臂弯中抽搐起来。他的手臂上瞬间爬满青黑色的细小血管,整个人宛如碎裂开来。
尹辞被他的异状吓了一大跳。
他几乎立刻放下时敬之,为他把脉,一双眉毛越皱越紧。随即他试着抱起时敬之,后者以破碎的喉咙发出一连串不似人声的惨叫,又吐出一大滩黑血来。
幼童烧得厉害,病状奇诡,不好碰触移动。尹辞当机立断,他将人放在软绵绵的落叶堆上,又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腕,以血浸布,敷上小时敬之的额头。
“此处来不及寻药,山外镇子有药铺,我去去就回。”
尹辞话语中的镇定摇摇欲坠。
“你在这等我,不需半个时辰,本座便会回来。”
说罢,他急匆匆地扯过巨妖——巨妖新死,死状凄惨,妖气环绕不散。就算他不在附近,有妖尸围着时敬之,也没有哪个妖怪胆敢接近。
尹辞最后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驱起轻功,瞬间消失了。
年幼的时敬之独自躺在落叶之上,身周的暖意一点点离他而去,秋风倏地冷下几分。他渴望抓住尹辞的衣角,把这人留在身边。可剧痛之中,他丧失了抬手的力气,连悲鸣都挤不出一声。
身旁的妖尸还在散发热气,面目可憎。然而时敬之不敢闭上双眼,他撑住眼皮,一点点数着心跳,恨不得时间走得更快些。
可惜他似乎命犯离别。
没过多久,术法的罡风凭空扬起,三人一犬出现在他的面前。为首的是条牛犊似的犬妖,一头孔洞喷着热气。
犬妖身后,跟着个形销骨立的白须老人。
他扫了眼时敬之,语气凝重:“大允开国以来,从未有人在十五岁前‘定欲’。此子不过三岁……看来与皇上的赌局,老夫要赢了。”
“既想保人,师父何苦早早告诉皇帝,此子为‘倾国之灾’?若非如此,今上不会那么快便决心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