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与子死状凄惨,喻自宽自此发誓根除陵教。
只是他满心复仇,手段实在残暴,坏了太衡规矩。久而久之,太衡只得夺了他的长老之位,打发他去做不那么敞亮的活。
喻自宽甘之如饴。
他最后的任务是前往纵雾山,暗杀新上任不久的教主阎争。然而几个月过去,阎争安然无事,连陆逢喜都毫发无伤,只有喻自宽讯息全无。太衡曾拜托阅水阁帮忙寻人,找了喻自宽几年,此人仍杳无音讯。
太衡只得判断一代高手身死,就此将其除名。
谁知这人不仅还活着,活法称得上匪夷所思。不过既然立起针对陵教的大阵,喻自宽的脑袋至少没出毛病。
沈朱习惯性地想着,好容易忍住摸笔的冲动。等她平静下来,一股极强的不对劲感冲进她的脑海——喻自宽还活着,还行。喻自宽想以战阵灭陵教,没问题。喻自宽和阎争……为什么阎争会在这?!
阎教主孤身一人护在喻自宽身前,而且看起来被人揍过。
沈朱僵硬地转过头去,时掌门一脸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活像真的无辜似的。
……偷避雾丹这一层她能理解。枯山派那对畜生师徒实力足够,搞阎争身上的也无可厚非。但连阎争本人都一起偷来,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也就是绑的是陵教的票,这种行为要放在名门正派,都够正式报官了。
空气仿佛结了冰,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两位的计划,阎教主在路上告诉了我。”时敬之打破了沉默。他一派高人风范地背过手,语气云淡风轻。
沈朱看了眼呼吸不稳的阎争,怀疑阎教主是见法阵没按时发动,忧心不已。又碰上枯山派这伙拳打见尘寺脚踢宓山宗的,打不过跑不掉,只得吐露真言。
她几乎要开始同情他了。
“阎教主将陵教的大人物们聚于一处,你以大型战阵袭击朱楼。要不是我的人刚好撞见喻大侠你,法阵应当已经发动了吧。”
时敬之继续道。
“大门派能以法器驱雾,小门派只能想办法搞避雾丹。你忧心无辜者混入朱楼,这才以箭赶人?”
喻自宽脖子上贴着吊影剑,却不慌不忙道:“是啊,我记得你小子……你既不是陵教中人,不如放了我们,叫我继续做我的事。没有陵教干扰,你们找东西也好找不是?”
比起自己与阎争暴露,他似乎更在意法阵没发动的事。
“刚才那妮子扯得头头是道,我给她绕进去了。现在一想,法阵又不是无中生有的东西。区区百斤妖尸,发动的术法怎么可能覆盖半座纵雾山……喂,这战阵波及面到底如何?现在你可以给我个准话了。”
听到“覆盖半座纵雾山”,新来的三人齐齐愣了下,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朱。
战阵覆盖半个纵雾山?
尹辞垂下头,看向地上的法阵。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法阵一角。这阵法是不怎么寻常,比普通战阵复杂数倍,他一时半会解不明其中构造。可光看阵法大小,作用于半个纵雾山纯属无稽之谈——
多大锅配多大盖。正如喻自宽所说,阵法做不到无中生有。时敬之能快速结阵对付秘典,也是因为附近妖尸成山,而秘典本身个头不大,说到底还是天时地利。
沈朱不是内敛的性子,先前恐怕是为了虚张声势,特地夸张了些。
然而沈朱并未像以往那样轻松一笑,跳出来圆场。她收起脸上的轻松,走到喻自宽面前,缓缓蹲下身。
“喻大侠,世上确实存在‘无中生有’的异常阵法。”
她一双眼睛对着喻自宽的双眼,语气让人有些不舒服的僵硬。方才那点放松的神情如同细露,夜风一吹就干了。说这话时,沈朱特地提高了声音,明显不是说给喻自宽一人听的。
阵法在众人脚下安静地闪烁微光,如若呼吸。夜色浓重非常,扣上四处弥漫的妖雾,一行人似是被一只巨大的蚕茧裹住,八方不见出路。
“需要画在地上的阵法,但求精密不出错,发动时万万伤不得笔划。就算不是宓山宗的人,也应该知道这事。”她活动了下受伤的肩膀,目光特地扫过枯山派众人。“看着,要是我的判断没错……”
她伸出一只手,一把戳向地上的阵法线路。那线条由掺了血的胶状物浇成,半凝不凝地伏在土地上。沈朱下手利落,狠狠翻开僵硬的土层,把土块碎得七零八落。泥渣与黏胶混在一起,法阵线条断了个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