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自己,陵教还是会四处shā • rén。仇恨是最好的麻药,阎争将良知与恨意放在天平两端,堪堪维持住了平衡。
他的复仇是正当的,他别无选择。
柴衅说到做到,“帮”了他不少。那老头给他定下一个又一个目标,每个目标死后,柴衅总会来句轻描淡写的“为师特地拷问过,不是此人,没关系,咱们继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阎争十五岁之际,一位太衡门人悄悄找上了他。
那人形容枯槁,表情相当痛苦。阎争原以为此人要投奔陵教,谁知他一开口,吐出的话语几乎将阎争冻住。
【是我杀了你的父母。】
那太衡门人跪在阎争面前,前额猛地撞向石板,留下隐约的血迹。
【那日杀死二人后,有不少人找上太衡说理。说郁家夫妇二人乐善好施,实在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今日江湖恶果,完全由我促成。对不住。】
他在说什么?阎争有些茫然地想,这算什么?
【当年吴玉匠将阎不渡玉佩举至太衡,回来的探子也煽风点火,说郁家作恶多端,与吴家口风刚巧对得上。我着急立功,没有深入查探就……】
这是在忏悔?一个名门正派的门人,向他一个魔教教主认错?这一定是计谋,杀他父母的,必定是居心叵测、大奸大恶之人。
【阎家人,见即杀。】阎争以鞭子缠绕那人颈项,轻声说道。【太衡门规没提善恶,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此人该不会以为说几句软话,自己就会饶他一命吧?
仇人的性命就在手心,阎争的血液几乎全冲向了头颅,呼吸也急促起来。死到临头,这人该露出丑态了。他一定要在此人最为恐惧的时候下手,以牙还牙,让仇人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人没有挣扎,他只是抬起眼,眼中毫无光彩。【将所做恶事推给“门派如此”,骗得了天下人,骗不过自己。】
阎争的心脏猛地缩了下,抽搐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定了定神,勉强冷笑道:【大道理谁都会讲。你真心悔过,本座也不会放过你。】
【冤有头债有主,在下求之不得。】
阎争手一抖,他咬紧牙关,移开目光,猛地收紧手中长鞭。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人脖颈折断,尸体沉重地摔倒在地。简简单单一条人命,比杀吴玉匠时还要干净利落。只是阎争没有半点快意,反而心里堵得厉害。
比起报仇,自己更像是遂了那人的愿。
他的仇人没有说谎,那份日积月累的痛苦和内疚不似作伪。阎争熟悉得很,每当听到长老们炫耀虐杀手段、比拼手上人命,他看向铜镜,会在自己眼中看到同出一辙的情绪。
他原以为自己会习惯,谁知罪恶感与日俱增。现今仇恨陡然没了落点,他胸口的天平摇摇欲坠。压抑两年的痛苦破土而出,堵得他无法呼吸。
难道他至今为复仇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么?
阎争留了个心眼。他悄悄处理了尸体,将那人名号混进调查名录,说要亲自前去调查。然而柴衅只是瞧了他两眼。没过几日,那老头装模作样道:【为师详查过,那些人与你爹妈没半点关系。】
【好徒儿,不如看看这个狗长老。你家人死的那阵,他恰好在弈都附近。当年寻得阎家后人,太衡只给一千两的赏钱。额外两千两是私人追加,一般人出不起,准是这老东西另赏的……】
阎争心头一跳。
弈都附近……自己计划杀死吴玉匠时,柴衅也在弈都附近。弈都离纵雾山不近,柴衅贵为教主,怎么就刚巧在弈都转悠,还提前布局等着自己?他在父母被杀后藏得很好,连太衡都没找到,偏偏让陵教发现复仇计划?
事情不太对劲。
仇人口中那煽风点火的“太衡探子”,真的是太衡中人?他的血海深仇背后,似是有其他人推波助澜。如此说来,害死正直双亲,掠去满怀恨意的遗孤,此事中得利最大的……
当晚,阎争瞒着所有人,悄悄去翻了朱楼账簿。
那一日开始,阎争胸口的天平彻底打翻、碎裂一地。
现今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柴衅,阎争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当年之事,师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边给玉匠加赏金,一边混淆太衡视听。我双亲一死,你便得了个仇恨太衡的鬼眼傀儡。”
“一切只需二千两,好生便宜。幸亏我十五岁时查了账簿,你该把那二千两的记录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