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璟明扇子一停:“我本以为你小子当了掌门,太衡能好说话点……别忘了是谁供着你们这大门大派!你们这视肉虽是为我寻的,归根结底也是为我皇兄寻的,天子的事不比江湖道义重要?”
曲断云耐心道:“此事也是‘天子事’。王爷,如今边疆不稳,那罗鸠的‘神降圣’给今上添了那么多麻烦。西北再乱,今上只会更烦心。趁早稳下赤勾,也是为今上着想。”
许璟明哼哼唧唧地摇了摇那“波澜不惊”扇,半天才开口:“我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这视肉,你们绝对要第一个寻到。我可听到了传闻,那时敬之好像得了视肉‘钥匙’。你们在这胡乱折腾,小心阴沟翻船。”
“王爷放心,在下一定快马加鞭,趁早解决赤勾之事。”
“……嗯,这还差不多。”
许璟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不知是天气不佳还是春日清寒,他全身上下都不得劲。许璟明有个隐约的预感,自己混吃等死的安稳生活多了点摇摇欲坠的味儿。
那罗鸠新王号称“神降圣”,端的是神勇无比。虽说大允底子厚,那厮做不到以少胜多,以少平多却是确确实实。无论他的皇帝大哥多圣明,也架不住边疆战将不顶用——败仗没吃多少,人死了一堆。他们只不过是靠人力粮仓硬填前线,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边疆被破,相当于人被捅了一刀,疼却不致命。但正如曲断云所说,要是赤勾大乱,西北蛮夷也趁机搅浑水,事情就难看了。
更别说皇帝许璟行近期面色不怎么好,似是操劳过度、身体微恙……
想到已经乱成一团的江湖,许璟明打了个哆嗦。无论是不是为大哥的身体着想,他必须趁早拿到视肉才行。万一……万一事态不好,国内起了流寇,连护卫百姓的武林人士都没有,事情只会滚雪球似的越来越糟。
当初怎么就把时敬之那个祸害放出去了呢?明明放出去之前,大允江湖繁荣边疆安定,半点事都没有。
许璟明目送曲断云离开,焦虑之中,他的脑袋里突然钻出个想法——
反正自己吃不好睡不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去赤勾教瞧瞧,还能用王爷的身份压压人,稳稳事态。他一身金贵正气,说不定还能破破邪气呢。
想到这,他冲身边下仆扯了一嗓子:“去,帮我准备法器轿子!”
容王府外。
听到墙内喧哗,曲断云苦笑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许璟明对当今圣上还真是一片真诚之心——当初容王爷敢跟着下鬼墓“立功”,现在跟去赤勾也不奇怪。许璟明胆子比脑子沉三两,能让他如此惧怕,时敬之也算有几分本事。
罢了,带着就带着,本来他就是去“见证”的。
……见证赤勾教如何从一个横跨正邪的安稳教派,变成第二个唯我独尊的正统魔教。
他刚打算迈开步子,身后一丝气息掠过。曲断云皱起眉,当即喝道:“何方宵小?”
身后人功夫不差,没被他激出更多气息,似乎已然跑远。曲断云犹豫片刻,转了个方向,走向自己投宿的客栈。
今晚看来不好去国师府了。
曲断云摸摸怀里的薄面具,轻轻叹了口气——今晚的联络,就靠“字衣”吧。
第110章纸补
十五将近,明月如盘。夜空不见阴云,缀满闪烁星子。
苏肆在孙府屋顶上吹风。
他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白爷,望着天空发呆。他发呆也带了点市井气,不忘从屋里捞些瓜子甜果带着,随口吃着。吃厌了,他就拿手去弹白爷的嘴壳,弹得白爷烦不胜烦,差点把苏肆的腕子拧出血来。
一盘吃食去了一半,只听一片猎猎破空声,又一个人跃上屋顶。
闫清提了两坛酒,在苏肆身边坐下。他身上还带着练完武后的热气,一阵阵地格外灼人。
“轻功长进了。”苏肆自行取了坛酒,拆开封口。“还真是酒?怎么着,你不是最烦这些个东西吗?”
“看你愁得慌。”闫清在酒气中皱皱鼻子,“我特地讨了下仆喝的水酒,误不了事。”
苏肆哦了声,径自灌了几大口,两人一时无话。
“咱以前也总这么数星子,我还教你在山里头看星星认路。”半晌,苏肆轻叹一口气。“你打小就愣儿吧唧的,我得护着你,这些年来我一直这么想。今儿一看,三子,你比我可狠多了。”